《為愛結婚》[3](2)
陸征看上去平靜而安祥,他並沒有留下遺書,就像他沒留下任何遺產一樣。醫務人員正在搶救的是陸征的母親,她在見到兒子的幾秒鐘后便昏死過去,人事不知,醫務人員趕緊把她抬到陸征旁邊的床上急救。陸彌看見父親、靜文和蓓蓓都立在哥哥的床邊,他們的臉上是被雷擊過之後的木然。子沖悄悄告訴陸彌,他是因為上午辦公事的時候就在醫院附近,加之別人又送了他一個果籃,便決定借花獻佛來看看陸征,沒想到反而是他第一個知道消息的,並且也是他一一通知了家人。護士說,昨晚陸征睡前並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還跟隔壁病房的慢性病病人殺了兩盤象棋,又在護士站跟值班護士閑聊了幾句。到了睡覺時間,他也像其他病人一樣上床睡覺了,誰也不知道他昨晚什麼時間服的葯,等早上發現時他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陸彌也沒辦法面對這個現實,儘管她知道哥哥是因為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同時也迫於經濟壓力,才這麼一走了之的。現在好了,她自己站到了良心的被告席上。更令她難以相信的是,短短的兩個月間,母親的頭髮全部白了,父親的頭髮不僅白了,還又聾又啞,便極少開口說話。每次陸彌回到家中都沒人理睬她,靜文不跟她說話是早在陸征沒過世之前,現在就更不會跟她說話了。陸彌覺得自己有一種被齊根斬斷的感覺,在她失去哥哥的時候,同時也失去了家庭,她的父母和家人已經把她拋棄了。儘管如此,陸彌還是硬著頭皮堅持回家,她像一個罪孽深重的人渴望寬恕一樣渴望家裡人的諒解,哪怕他們痛罵她她也願意全盤接受。可是有的時候挨罵是一種待遇,不是隨時都可以享受到的。陸彌羨慕那些因為災難而變得團結一心的家庭,但她卻沒有得到家人的諒解。每次回到被愁雲慘霧籠罩的家,她就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加上親人冷若冰霜充滿仇恨的臉,致使陸彌更加自責了。又過了一個多月,陸彌突然對子沖說:「我們結婚吧。」子沖說:「我們沒有錢,怎麼結啊?」陸彌平靜地說:「有什麼不能結的,就在這間屋裡結。」子沖遲疑地問道:「你爸爸媽媽肯跟我們一塊吃頓飯嗎?」陸彌說道:「不用,我們自己吃頓飯就行了。」子沖說:「陸彌你沒事吧?」陸彌說:「我沒事。」其實這時候陸彌的想法十分簡單,她就是想有一個自己的家,她完全不能接受目前孤家寡人的處境。於是他們選了日子到街道辦事處做了登記。同去登記的其他人紛紛送給辦事員紅皮雞蛋和喜糖,而他們雖說不至於像來辦理離婚的,但由於沒有一點興高采烈之色而令人生疑。子沖就是這點好,其實子沖知道這種時候不應該結婚,但是他看見陸彌太痛苦了,他希望能減輕一些她身上無形的擔子。再說人可以為了結婚而結婚,也可以為了排解鬱悶而結婚,更可以把結婚當作一劑葯,吞下去。這天下午,陸彌和子沖都請了假沒去上班,他們在超市買了紅酒、水果、食物的半成品等,另外還在路邊的花店買了一束玫瑰。回到家中,現在是家了,以前也只能稱作住處或者宿舍。一切都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兩個人的心境——他們彼此正式擁有了對方,這是一種挺奇怪的感覺,在茫茫的人海中,你們彼此選中了,於是真正的生活拉開了它的序幕,以前的日子無論發生過什麼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他們兩個人一塊動手做了一個水果沙律,用電磁鍋煎了牛排,再把麵包、黃油和紅酒攤開,桌上就顯得很豐盛了。陸彌點著一支淺紫色的香燭,那是她過生日時閨中女友送的,閨中女友說,你什麼時候才能更像一個女孩子呢?要知道女人味是我們戰無不勝的武器。然而她送給陸彌的這一類充滿女性魅力的東西,陸彌放在柜子里從來沒用過。但是今晚的陸彌不僅點著了香燭,還穿上了繡花的睡裙,更讓子沖大感意外的是陸彌還噴了一點點毒藥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