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 138 章
得知蘇景將瑪爾屯氏帶回宮中養病,還安置在慈寧宮,後宮上至太妃,下到小貴人,小答應,都趕緊想法子表明心跡。至於前去忠勇公府送喪儀的人,更是多了不少,連幾大鐵帽子王府都把原本打算派去的管家換成了自己的世子或是長子嫡孫。
至於宮裡,妃嬪們是晚輩,還能去請安求見,年貴太妃和齊貴太妃等人卻是不好去的。論輩分論品級,都沒有她們去給瑪爾屯氏問安的道理。沒有隨年熙去四川任上的哈宜呼怕齊貴太妃犯擰,隔了四日後趕緊入宮。沒想齊貴太妃這回精明的很,看到年貴太妃做甚麼,自己就跟著在後頭備了一份厚禮送過去,還讓自己身邊的大姑姑去磕了兩個頭。哈宜呼頓時放了心,又去看了看瑪爾屯氏。
不過瑪爾屯氏才用過葯,睡的昏昏沉沉,哈宜呼就只能把帶來的藥材放下,與木姑姑說了兩句話。出永康左門的時候,哈宜呼撞上了同樣來請安的淑嬪,淑嬪的轎子邊上,還有一個年約四旬的婦人,這婦人穿著一身銀素色的褂子,頭上戴了青綾包頭,只斜插著一根銀簪子,而手上,別說寶石指套,就是鐲子都沒有一個。哈宜呼便有些好奇,在這婦人身上多看了兩眼。
這倒是有意思,能入宮來請安,家裡也不會落魄到哪兒去,怎的穿這樣簡便就進來了,莫非為了打宮裡貴人的秋風,也不怕唐突貴人了?可這淑嬪,是出身瓜爾佳氏,就是那個石家啊?
淑嬪能被石家挑出來,自然也有過人之處,這時候察覺到哈宜呼的目光,善解人意介紹起來,「公主,這是我姑母,是被伯夫人撫養長大的。」
她只說前半節,石家人那麼多,哈宜呼還弄不清楚是哪個姑母。可說被伯夫人養大,哈宜呼就想起來了,這是理親王妃生母通房所出的那個庶女。這庶女原本平平無奇,可她還有個身份,是雅爾甘之妻伊爾根覺羅氏娘家嫂子。
哈宜呼眼珠一轉,臉上變的稍微有了點熱度,道:「原來是伊爾根覺羅家的寧大太太,快免禮罷。」
寧大太太這才敢起身。
雖然有點來頭,但以哈宜呼如今的身份,倒也不至於這樣一個人都要拉攏,她看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還得早些出宮去。」
淑嬪會意的帶著寧大太太避讓到一旁。
寧大太太看著漸漸走遠的哈宜呼,不甘心道:「娘娘怎麼不想法子與這位長公主說一說。」
雖然是姑母,但淑嬪顯然對寧大太太沒有多少尊敬,她瞪了一眼對方,沉聲道:「這是甚麼地方,能胡亂說話不成?」
「可是……」
「好了!」眼看已經快到慈寧門,淑嬪下了轎子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待會兒進去給安國夫人請安,你不許胡亂說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一件都不許在安國夫人面前提起來。」
寧大太太雖然畏懼淑嬪,但讓她閉嘴她是不肯的,「可家裡……」她倒也知道是在宮裡,壓低嗓門道:「娘娘,自打前日萬歲下旨把你六叔還有我家老爺他們關進刑部大牢,就一直沒消息。家裡用盡法子都打聽不出消息。昨日萬歲又下旨把好幾個一起上書的大臣給流放了,這除了能求安國夫人,還能如何。」說著說著寧大太太用帕子擦起了淚,「娘娘,我家老爺便罷了,但你昌大表哥您可不能不管啊!」
看她喋喋不休,還在慈寧門那兒站著哭,淑嬪真是恨不得一巴掌蓋到她臉上!可一想到這是甚麼地方,看門的太監還一眼又一眼的接著往這邊瞅,淑嬪只得深吸一口氣,把火壓下來好言好語的勸她。
「姑母放心,我自然不會看著姑父和表哥不管。」她見寧大太太不是很放心的樣子,就給她吃了一個定心丸,「我就是不管姑父他們,難道還能不管自己的親叔叔?」
寧大太太這才有些信了,慢慢止住淚水。
淑嬪鬆了一口氣,擠出個笑道:「不過姑姑也要容我些時日,想來家裡也在拚命想法子。只是近日萬歲因安國夫人的病情,正是心情鬱郁的時候,這時候姑父他們撞上去,萬歲豈有不震怒的道理。若咱們在這會兒又拿這事兒去攪擾安國夫人養病,只怕姑父他們不是關在刑部,去要關到情報部的地牢里去了。」
寧大太太被嚇得狠狠一個哆嗦。
情報部的大牢,那可是跟前明的東廠差不了多久。兩百多斤的大漢去裡頭走一圈,出來就只有七十多斤了。
她忙道:「我不說,我不說。」才一說完,又苦著臉道:「可娘娘,這,好歹能讓奴才們瞧瞧人啊。」暫時放不出來,總能探監罷,至少要知道胳膊腿兒還是不是好的。
這個要求要是再不答應,淑嬪只怕對方要在宮裡鬧起來了。
想了想,淑嬪道:「姑母放心,待見過安國夫人,我就去一趟永和宮?」
「永和宮?」寧大太太有些不明白,「這吉貴妃……,在萬歲面前有這般顏面?」
甚麼腦子,就是有顏面,那也不會幫忙求情!
淑嬪不耐的翻了個白眼,解釋道:「不是讓貴妃幫我求萬歲,是想貴妃幫忙捎個話給恪郡王。恪郡王主管刑部,素來和蒙古科爾沁相親,長子弘晟前些日子蒙萬歲賜婚,未來福晉就是吉貴妃的堂妹,想來會給貴妃這個臉面,叫家裡去牢房送些東西。只是……」淑嬪盯著已經面露喜色的寧大太太,「可別送甚麼不該送的!」
寧大太太趕緊點頭,連連保證道:「娘娘放心,家裡都明白?」
明白甚麼,石家或許明白,你們伊爾根覺羅就未必了,還有你,原本就是個最大的糊塗蟲!
淑嬪嘴裡和服侍瑪爾屯氏的宮女周旋了幾句,腦子卻在盤算著要給娘家帶帶話,敲打敲打這個越來越自作主張,想進宮就進宮的庶出姑母才成。
不過不管如何,為防寧大太太做出傻事兒來,淑嬪還是把答應寧大太太的事兒先給做了。
吉貴妃收到禮,原本是不打算幫這個忙的。她本就出身富貴,博爾濟吉特氏數代與皇室聯姻,在蒙古藩王里都是數一數二的豪富,她作為蒙古的希望入宮,原本帶的金銀珠寶就多,手上還有孝惠皇后留下的私己,缺甚麼,她都不會缺銀子。和恪郡王的關係,入京前她就被羅卜袞藏布再三叮囑過,不到最要緊的時候,輕易不要拿出來動用。要知道科爾沁在京里姻親雖多,因為馬場和賽馬場的緣故,看起來人脈也一年比一年多。但這些人脈都不牢靠,姻親大多也是貴而無權。
但恪郡王便不同。恪郡王身為聖祖第九子,早年在朝廷上並不顯眼,還因為經商之事被聖祖痛罵,可後來被萬歲挑中,舉薦去了理藩院,負責朝廷在蒙古養馬之事後,權勢地位簡直是青雲直上。到萬歲登基,乃是萬歲最為倚重的皇叔之一。聽說遲早萬歲是要給這位王叔弄個鐵帽子親王的。這樣一個王叔,若不是早年科爾沁捨得下銀子讓利,又花費無數心血結成姻親,那是絕不會輕易與蒙古深交的。
在恪郡王那裡的人情,越用就越薄,吉貴妃不認為自己需要為淑嬪這一點東西就去消耗一回。
不過當她看到禮物中間一支鳳簪時,她有些心動了。鳳簪不稀罕,鳳簪上那碩大圓潤的東珠便有些稀罕了。
她捏起珠子看了看,忽然笑起來。
淑嬪這是真的借珠明意,表明願意助她登上后位,還是想藉此事鼓動她和納喇氏鬥起來,好在背後漁翁得利?
自聖祖太皇太后死後就到永和宮服侍吉貴妃的烏蘭這時候看了那只有皇后才能用的東珠不僅蹙眉道:「娘娘,這簪子,您可不能戴出去。」
吉貴妃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卻嘟著嘴抱了烏蘭的胳膊撒嬌,「姑姑,我知道了,我就是看看那也成么?」
烏蘭就嘆了一口氣,「娘娘,老奴知道委屈了您。可宮裡人多眼雜的,這東西逾制,沒有人傳出去就罷了,一旦傳出消息,豈不是生生送個把柄給人拿捏。」她說著一頓,「那位淑嬪,老奴只怕她未必只存著想求娘娘幫忙托請給恪郡王的心思。」
要你來說,真當我是傻子!
吉貴妃腹誹兩句,卻沒有和烏蘭再爭辯,而是賭氣的關了首飾匣子對給烏蘭,「行了行了,那姑姑就找地方把它放好,再也不讓我瞧見就是了。」
烏蘭看她聽勸,心裡鬆了一口氣,親自抱了匣子鎖上去放到庫房底下。誰知回來就聽吉貴妃說已經讓人出宮去恪郡王府了!烏蘭當時臉就有些發紫,她不僅是氣,更是有些心寒——這分明是有意調開她!
不過她再是聖祖太皇太後身邊的老人,也是個奴才。說的話主子肯聽,自然就有用,主子不肯聽,那說的再多,不過是招人厭罷了。
吉貴妃看烏蘭站了半晌,一句話沒說跑去永和宮的小廚房了,嘴浮現起一個冷冷的笑容。
老東西,算你識相!
然而兩個時辰后,她就得意不起來了。因為送信回宮的小太監不僅帶回差事已經辦好的消息,還給她帶回一個噩耗——她的弟弟薩木塞為了護住一個裹腳的小妾,當街砍殺了三個兵士,眼下逃到理藩院捉了個蒙古世子作擋箭牌,和護軍對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