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番外:jealous嫉妒4
那晚韓復趕回酒店時,裴縝正坐在星空下的酒店外的圓形台階上等他。
李斯特正站在旁邊,他穿的比較少、冷得一雙大長腿跳啊跳的,看到韓復回來,幾步衝下來:「你跑哪去了啊?也不說一聲,電話都不接,你家那位還以為你被拐了,差點要報警!」
裴縝別過臉:「……我沒。」
其實,大半夜的回了房間活不見人,問前台說沒見到、電話又打不通。他想起過來旅遊之前查到的幾起巴黎夜間搶劫的案子,是擔心得一度想找警察。
但又想了想,韓復畢竟有個保護過度的super老爸。
他們這趟出來,要說沒人偷偷跟在尾巴後面「暗中保護」,裴縝是絕對不信的。所以如果韓復出了什麼狀況,估計韓爹得第一個打電話轟炸過來,絕不可能安靜如雞。
但還是有些不放心,耐著性子在酒店最外面的台階上坐了一個多小時,被好幾對入住的客人投來疑惑的目光,總算把人給等回來了。
狗子氣喘吁吁的,整個人眼睛亮得極度不正常,卻又帶著些心不在焉的神遊天外的小興奮。甚至連衝過來抱他時,都同手同腳差點絆倒自己。
裴縝蹭到他肩頭嗅了嗅,韓復的身上沾染了些淡淡美酒的香氣,女人的胭脂味,以及各種巴黎大牌經典款混雜的香水餘韻。
……是去酒吧,或夜店玩了?
跑去玩也不說一聲!讓別人白白在在寒風裡等那麼久!
裴縝有點心理不平衡了,本來還覺得丟下人家一個人挺內疚,還怕回來的時候年輕人大半夜的會餓,晚宴跟那些調香大師聊得興起之餘都不忘從旁邊很有名的烤乳鴿店給他打包了宵夜。
結果,韓小花倒是會自己找樂子……算了,縝縝搖搖頭。
平凡幸福生活的真諦,就是要在日常的小相處中學會理解和包容。
本來一開始就是他先丟下別人去參加晚宴的,人家韓小花都表現得很大度了,後來一個人呆著無聊,跑出去見識一下巴黎的夜生活又怎麼了?
平安回來了就好。
「有吃的!好香,縝縝你給我帶的嗎?你真好~~」
韓復不愧是超級調香師的鼻子。乳鴿用錫紙和袋子包得里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還是被他一進房門就探測到。
他啊嗚啊嗚吃得香,裴縝也好歹覺得自己的用心沒白費。不過確實年紀大了,晚宴跟各種大神前輩搭話全程興奮又體力透支,像這樣熬到一兩點鐘已經困得不行。
跌跌撞撞進浴室洗澡,沒幾分鐘小年輕就吃完進來了,舔掉手指的醬汁匆匆洗了洗手:「縝縝,我幫你洗。」
椰子味的洗髮液,檸檬香的泡泡浴。被韓復手指嫻熟地按摩著肩頸,裴縝其實能感覺到小青年掩藏不住的小興奮,但當下實在是……泡在浴缸里,半睡半醒困得連在晚宴上如何被杜芳夫人誇獎的小驕傲都沒力氣提。
可這麼瞌睡著,偏又升起些微微醋意:「你晚上去的地方,就那麼好玩嗎?」
韓復的動作停了一下,忽然俯下身在他臉頰大大地親了一口:「超級好玩的,你肯定喜歡!」
裴縝:「……」
「明天晚上帶你去!」
裴縝本來還想著,一直以來好像就只有他做了什麼——比如親了韓復、抱了或者誇獎了他,韓小花才會這麼開心雀躍,結果今天卻被一家夜店給頂替了。
沒想到剛失落了幾秒鐘,又發現人家果然還是在一心想著他,想著要帶他去玩……
垂下眼膜,心滿意足,沒話可說了。這種完全被人捧在手心裡、時時刻刻都能感到的踏實的幸福感實在是讓人很心動。
相比之下,他帶只乳鴿回來算什麼?不夠啊,感覺再做什麼都遠遠不夠。
好喜歡他。
……卻不知道該怎麼哄年輕人開心,唯有張腿獻身。
韓復居然還挺有理由的:「剛才吃了宵夜,正好運動一下。」
裴縝欲哭無淚,年輕真好。都幾點了還那麼有勁,跟永動機一樣精力旺盛。
然而他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麼有原則,明明一開始困困的不是十分情願,後來被點著了也是暗無天日地大戰了一場。薄紗的窗外塞納河倒映著城市的霓彩,裴縝甚至在最後的意識里,看到了一絲黎明的微光。
……
於是第二天圖書館沒去成、調香博物館沒去成,直接在浪漫之都縱慾過度抱著睡到晚飯時間。
晚飯時,韓復全程蒼蠅搓手躍躍欲試,一吃完就拉著裴縝出門。
不下雨時夜色中的香榭麗舍大道一片世俗的繁華,韓復拉著他在夜風中閑閑往前走,儼然化身成了昨天李斯特那種巴黎知識豐富的科普。
「這地方原來有幾座巴洛克風格的小豪宅,可是你看,現在全變成玻璃門的奢侈品店和成書店了。前面原來白磚的院牆也被拆掉了,道路說沒有動,其實還是偷偷拓寬了一些。快一百年了,巴黎還是變了不少的。」
裴縝覺得他突然老氣橫秋的樣子有點可愛,剛要笑,韓復指著靠近五星廣場的一家燈火通明的四層白牆古典洋樓改裝的店面。
「縝縝你看,就是那間百貨公司!我昨晚就是在這裡玩的。」
「只不過,那時候前這兒的牆面還是紅色的,有橙色的燈,還有滿牆的爬山虎。」
裴縝有點沒太聽明白。
韓復的意思,是他昨晚是在一間百貨公司里玩到了大半夜?
「嗯,還認識了特別有意思的人,待會兒介紹給你!」
嘴上這麼說著,卻沒有往燈火通明百貨公司里走,反而拽著他掉頭便沿街往另一個方向的小街穿插過去。直到轉了好幾個彎,停在一個靜謐的、牆角有間小花店的附街一隅。
韓復滿意站定,低頭看看時間:「大概是八點鐘到八點半左右,時間就快到了!」
於是等。
等等等等,轉眼等到九點半,花店已經開始往裡面收攤。
韓復:「……」
為什麼沒有來?!
裴縝:「你剛認識的朋友會不會是臨時有事不來了,你給他們打個電話?」
韓復望天:「……我也得有他號碼才行。」
又等了一會兒,花店開始關燈。
裴縝搶過去:「還能買束花嗎?」
他拿著一束很美的、點綴著無數滿天星的藍色妖姬,在金髮花店小姐姐八卦的目光中把花遞給了韓復。
「送給你。」
韓復收了花,開心的同時又有點急:「縝縝,咱們再等一會兒,就一小會兒好不好?十點再不來就回去了,嗯?」
裴縝點點頭。
……
直到半夜心不甘情不願回了酒店,韓復還在回不過神——昨天八點多的那輛穿越旅遊車呢?!
親身經歷一切,總不能可能是夢吧?還是說,昨天下了雨整條街上黑咕隆咚一個人都沒有,而今天不僅燈亮著、小店開著、加上行人兩三隻,弄得穿越小車躲起來不敢出來了?
「……抱歉縝縝,剛才讓你白等了那麼久。」
裴縝摸摸他:「別這麼想,人生本來也就是消磨時間。」
「可是……」
「我吧,本來就打算下半輩子跟你一起像剛才那樣消磨時間的。一起無所事事、站在街邊逛逛、等等人吹吹風,也是挺悠閑挺美好的夜晚不是么?」
被他這麼一說,韓復想想也是啊。
低下頭看看懷裡的藍色妖姬,一陣小感動:「縝縝!其實我……昨晚和墨洛維·格拉斯還有尤金·阿爾多加在一起!」
裴縝正在解領帶。一個愣神,差點沒把自己勒死。
韓復:「是真的!墨洛維人和照片上一模一樣,尤金本人則比傳記畫像上要帥氣很多。他們昨晚還約好了,要以白瓷皇后的香譜做賭注跟比試調香。」
裴縝:「……」
韓復:「縝縝,你相信我!雖然聽起來有點魔幻,但我昨晚上真的就在咱們今天的花店旁邊上了一輛旅遊小巴,那輛車把我帶到了一個大概1930年左右的宴會,就在那間百貨公司——它之前是墨洛維的私人宅邸,我還把你的香水小樣拿給墨洛維試香了!」
韓復說著,還掏出了口袋裡的鑰匙串。
上面綁著兩個鑰匙扣,一個是胖哥送的「麥田裡的稻草人」,另一個則是特殊定製的一串三件香水小樣,分別是裴縝特徵金燦燦「酒心巧克力」、「小太陽」以及「橘貓與夏天」
「墨洛維說你的作品『讓人印象深刻』,還說想要有機會見見你!我本來想今天就帶你去見他的!」
「我忍著一整天沒說,就是想給你個驚喜,結果卻不知道為什麼……」
……
裴縝聽完那些話,趕緊擔心地摸了摸韓復的額頭,檢查他是不是在發燒。
然後又拽他坐下,認認真真盤問他,是不是昨晚在夜店傻乎乎吃了或喝了陌生人給的不安全的東西,不小心磕後遺症了。
危險的歐洲聽說存在致幻蘑菇,還有大|麻蛋糕,雖然這兒是法國而不是荷蘭……
大概在半年後,裴縝跟韓復一起重溫了那部叫做《午夜巴黎》的電影。電影里男主的未婚妻聽到男主說遇到了海明威后,同樣也第一時間質疑的是男主是不是得了腦癌。
裴縝當然清楚,韓復說起墨洛維、說起穿越時的眼神絕對很認真、不是在逗他玩。
倒是也很想相信自己家寶貝——問題是,這種事情正常人要怎麼相信啊?!說正經的,先帶去醫院檢查一下才是硬道理吧!
結果沒能把人拽去醫院,反而被韓復委屈巴巴地眼神控訴。
更煩人的是,李斯特這傢伙聽說后,居然毫不猶豫舉雙手雙腳表示相信?!
「我相信啊!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奇妙的事情!像是北緯30°、像是史前文明那一類的事情,沒有超自然力量你要怎麼解釋啊?不說別的,就說我爺爺鄉下的古堡里還鬧過鬼,我還帶捉鬼小隊去捉過,親眼看到一個穿白紗裙的女人……」
韓復則一臉的惋惜:「明明電影里男主能穿好多次,我這個卻是個一鎚子買賣。」
「早知道只有一次,我就不出來這麼早了,就再多待一會兒、多問一些事情,唉,那天尤金起手拿著白瓷皇后的香譜,我應該借過來看一眼、給你抄一份的!」
李斯特:「是呀你應該抄的!」
兩個人一唱一和,裴縝無言以對,韓復又嘆道:「不過,我總算打聽出來為什麼墨洛維同尤金一直不和了。」
「這事兒還是葛麗塔·杜蘭跟我說的。」
李斯特:「Lesétoiles的MadamGritta?!」
韓復:「就是她!現在很多書上都說她是當年墨洛維巴黎的女友之一,不過其實他們只是一起長大,葛麗塔小姐早就跟別人訂婚了。」
韓復深深記得,那晚墨洛維·格拉斯全程貴公子優雅範兒。
只在青梅竹馬葛麗塔開始講他「對尤金『因愛生恨』」的小故事時炸了毛。
可惜葛麗塔毫不在乎,「哈哈哈」爽朗地大笑:「我每次見到新朋友都要說這個故事,都這麼久了還沒習慣呀?」
整樁恩怨,據說追根溯源是墨洛維和尤金的奶奶們惹出來的。
兩位女士年輕時就是那種相互攀比的塑料花閨蜜情。後來尤金奶奶嫁去了俄國,有了沙俄「貴族」身份,回來探親時就自我感覺良好地瞧不起人,還搬出她老公的祖先白瓷皇后的作者阿爾多加勛爵,強壓同樣嫁進調香世家的墨洛維奶奶一頭。
墨洛維奶奶忍啊忍,無奈老公兒子都沒人家的有本事,一口氣生生憋了好幾十年。
終於盼來一個小天才孫子,六七歲的年紀在一次公開聚會上當場調製出眾人讚不絕口的香水,居然實力碾壓了尤金的爸爸,終於給他奶奶掙足了面子。
氣得尤金奶奶渾身發抖,還只能硬掛著笑臉:「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
僅僅兩年之後,沙皇俄國覆滅。尤金奶奶攜全家搬回巴黎,一開始還有點積蓄,努力維持著沙俄貴族的架子購置豪宅大辦高級沙龍派對。
就在那樣的派對中,墨洛維第一次見到了尤金。
墨洛維對天發誓,尤金奶奶第一次把尤金介紹給他的時候,尤金絕對是以一個小姑娘的形態出現的。穿的是粉紅色的裙子,系著緞帶,有著玫瑰色的臉蛋,一頭金燦燦的捲髮以及湖水綠的大眼睛。
最重要的是,他奶奶喊他「尤金娜」,絕對是「尤金娜」而不是「尤金」!
小尤金那時候怯生生的,一個勁往奶奶背後躲。
而墨洛維就彷彿是親眼看到了活著的小天使,盯著他柔軟的臉頰和絲線一樣的頭髮,不敢伸手去碰。
從此,他有了初戀的「俄國小公主」。
老爸從瑞士帶回來的巧克力,從比利時買回來的童話書,從德國搬回來的皇宮水晶球,他全部原樣搬過去送給他的小公主。
就算「小公主」很快剪了短髮、穿起了海軍衫,他都沒覺得哪裡不對。
直到有一天回家,媽媽正在翻撿清洗祖傳的珠寶首飾準備拿去清洗,他們家歷代媳婦兒的那枚方形大鑽石婚戒閃耀得他心底一片堅定。
「媽媽,我喜歡尤金娜,我將來要娶她當老婆!」
媽媽:「呃,尤金……娜?」
墨洛維:「嗯,阿爾多加家的尤金娜!」
媽媽:「哈哈,哈哈哈。」
後來的聚會上,墨洛維憋著滿心的憂傷,看到尤金奶奶拄著拐杖嘿嘿嘿老巫婆一樣陰險笑。
……明明就是故意整他!
又過了一個夏天,老巫婆去世,阿爾多加家從俄國帶過來的積蓄也花完了,全家負債纍纍搬去了貧民區。
直到再見面時,墨洛維當年的俄國小公主早就發育抽條比他還高快一個頭。稜角分明不說,聲音也低沉了。因為放學后要幫忙爸媽做皮革工,吭哧吭哧扛著一大堆皮料,手還弄得很粗糙。
人倒是看著開朗了不少,多了小雀斑,少了小時候的嬌怯。和工友開開心心聊天,一副窮困但積極努力陽光少年的樣子。
明明尤金整個人都變得天翻地覆,墨洛維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然而擦身而過的時候,尤金卻好像完全沒有認出一直都是貴公子模樣的墨洛維。
於是墨洛維心態崩了。
……
韓復其實吧,也親身體會過被喜歡的人認不出來的小傷感。
然而,重逢后縝縝是沒認出他。但他還是滿滿都是愛,沒有升起絲毫的打擊報復心理呀?墨洛維後來因愛生恨各種打擊報復是怎麼回事?
李斯特:「因為墨洛維並不喜歡男的吧!換成我,要是真情實感喜歡過的小姑娘後來發現是個男的,我也弄死他!」
韓復:「要是換個性別就不喜歡了,那本來也不是真愛吧。」
李斯特:「???」
那天白天,電燈泡李斯特陪裴縝和韓復逛遍了巴黎的圖書館和香水博物館,又借到了不少寶貴資料,並且在巴黎香水博物館里,親眼看到了墨洛維給尤金書信的真實陳列版——不止一封,每一封信感情都很激烈,而每一封信的下半部分都被割掉了一塊長方條!
韓復心想媽呀,那得有多少個「因為愛你而存在」?
晚上,三個人在盧浮宮附近的著名餐廳吃了晚飯,眼界散步一路回酒店時,天空又漫漫零星滴落幾滴小雨。
李斯特:「咱們是一口氣跑回去,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躲雨?那邊好像有個咖啡館,剛才在好餐廳里試過高檔火了,要不要再試一試街頭拉花咖啡?」
咖啡館的玻璃牆是深色的,畫著白色的可愛咖啡豆和小茶壺。從外面並看不到裡面的陳設,只能看到門口開著燈,而且掛牌確實是「open」。
李斯特拉開門的一瞬間,空氣中瀰漫起一陣香郁。那個沾著濕潤空氣小手鏈又開始香氣四溢。
三個人走進咖啡廳,卻莫名又踏回了鱗形碎磚鋪就的濕潤街道上。眼前是燈火通明的劇院,似乎有什麼盛典,門口停的全部都是古董老爺車,按照那個時代的審美打扮入時男女們手挽著手。
猛一回頭,身後不是咖啡館,而是一間已經關門鎖掉的書店。
李斯特:「你們看看看那邊!」
一個男人從一輛黑色的老爺車上下來,立刻就被前呼後擁起來。只給了一個側臉,戴著墨洛維的標誌性鏈條獨目鏡。
李斯特瞬間超級興奮,努力壓低聲音:「天啊啊啊!午夜下雨的巴黎真的能走回過去,韓復你沒騙我!小時候爺爺經常跟我說的睡前小故事也沒騙我!」
裴縝則愣在當場,半天說不出話來。
無論如何,作為一個信仰唯物主義的正常人,裴縝絕不相信這個世界存在什麼「穿越」。
可……那要怎麼解釋眼前這情況?難道是大型懷舊化妝派對?懷舊派對至於做戲做全套到古董車都配好?
等等。
以身邊這兩位大少爺的實際有錢程度,做戲做成這樣好像也不是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