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2

第48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2

日暖風和草色幽。

書房兀坐萬機休。

這廂夜甯熹在認真研習理法,那頭夜甯頡卻咬著筆桿字嘆息:春天不是讀書天——這樣舒服的天氣,本該與阿熹去覽一行行的山水,去游一叢叢的林木吶。

夜甯頡雖不至於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卻也差不離了。他看了大半卷的《雲夢秦簡》,雖說學了不少,卻興味索然,頭腦昏昏沉沉。過時的大道理,實在是浪費時間浪費心情。

再看夜甯熹那專註念書的模樣,黑瞳炯炯,櫻唇微抿,嘴角酒窩若隱若現,手上紫毫細細註解。

夜甯頡又想,這外頭景色再好,也不及眼前這人一個最平常的表情。他又想起兩日前在莫府桃花林下,那眉宇生風、木劍達意的舞劍的弟弟,胸中又是一陣翻江倒海,複雜至極。等他又回過神,原本空白的宣紙上竟已多了一個颯颯舞劍的英姿少年。

畫中一勁瘦的黑衣少年走馬如飛,左旋右抽;空中碎花如雨,紛紛揚揚。夜甯頡心中一動,提筆落下四個大字:一劍知春。

他對著這簡筆寫意畫痴痴發笑,愣是沒察覺夜甯熹深邃莫測的目光。

「砰砰砰!」書房外一陣急切而無禮的敲門聲打斷了三皇子難得幼稚的自娛自樂,和五皇子對哥哥耐人尋味的注視。

紅霄宮上上下下的宮人侍衛不過十多人,因兩位皇子既習慣了生活自理,又不信任這些容易被收買的生人。

但眼下這過分樸素的生活方式似乎是個天大的錯誤——起碼書房前該有個守衛才對。

「三皇兄,我知道你在。快開門!」是四皇子夜祺瀾。

夜甯頡示意弟弟不必在意,敏捷地起身開了門,要打發這吵死人的不速之客。他雙手搭在門上,扯出一個笑容:「四皇弟,有何貴幹?」

「哼,三皇兄與我就不必客套了,」夜祺瀾的瞳孔永遠都沒有溫度,「我也不繞彎子,三皇兄就是介意我無禮,也沒辦法。」

「阿熹在念書,有事的話,我們去花園說。」夜甯頡準備帶上書房的門。

「呵,三皇兄對五皇弟可真是愛惜。」夜祺瀾又一句嘲諷,「比母親待我還要體貼。」

夜甯頡也不是第一次被夜祺瀾戳這喪母之痛,也不惱怒,「四皇弟真是觀察入微。做哥哥的,凡事自然都想著弟弟——四皇弟你確實不會理解。」

言外之意,阿熹錯過失卻的母親的體貼,哥哥都會盡全力補上,甚至做得更好。這樣的哥哥,夜祺瀾沒有;他自己也不會成為這樣的人。兄弟之間的深厚情誼,四皇子自然不會懂。

「我沒三皇兄你那閒情逸緻,說個事都要去花園——」夜祺瀾冷笑,「就在這兒說吧,耽擱不了多久。聽說你要為申阿哥的冠禮做贊者?」

夜甯頡還未來得及關上書房的門,聽見這話不禁皺眉。除了夜祺申,似乎沒有人喜歡這個決定——阿熹不喜歡,二皇子聽說后也有些黯然,如今四皇子也怒氣沖沖地跑來興師問罪了。

可當時的場景,就是重來一遍,夜甯頡依舊會答應夜祺申的。夜祺申若是聽了莫晚殊的主意,去請阿熹做那贊者,他只怕要在泰和殿上胸悶得吐血。

「沒錯,怎麼?」夜甯頡溫和地微笑問道,目光卻銳利地捕捉著夜祺瀾英氣而刻薄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方才申阿哥改了主意,讓我做贊者。」夜祺瀾得意地笑了起來。

能做大皇子的贊者,不僅意味著與夜祺申關係非同尋常,更意味著被夜祺申背後的丞相一族所認同;此番露面若能大顯身手,不僅能贏得不少權臣的附庸,更能為角逐太子位鋪路。

只是三皇子一眼便看出了四皇子的小伎倆。他倒是巴不得把這贊者的包袱扔給夜祺瀾。只是四皇子這樣的把戲實在拙劣——夜祺申不答應他,他便來找夜甯頡;等他答應了,夜祺申也就無話可說。若夜甯頡這次上了當,便是又傷了一次夜祺申的心,日後夜祺申要纏著他就會更有底氣,那才真是頭疼。

「祺申皇兄真的這麼說?」夜甯頡道,「他為何不親自來告訴我?」

「申阿哥怕見你傷心,不好意思來。」夜祺瀾聲音不大自然起來。

「既然知道我會傷心,他又為什麼會答應你?」夜甯頡順著夜祺瀾胡謅的謊又道。夜祺瀾這招離間計,也太拙劣了。

「三皇兄不愧是做過舞伎的人,說這話也不臉紅——」夜祺瀾又嘲諷道,「你以為申阿哥就那麼看重你嗎?」

夜甯頡被「舞伎」二字扎了心,眼神驀地陰鷙幽暗起來:「誰告訴你的?」

「對哦,聽說皇兄你還要為申阿哥舞劍。皇兄這身板,舞劍不會太嬌氣嗎?」夜祺瀾非但不回答夜甯頡的問話,反而更進一步,輕蔑地打量三皇子的身段,「舞一曲《九秋驚鴻》豈不更襯?」

五皇子不知聽去了多少,渾身散著寒氣地開了門。他嗓如裂帛,沉沉道:「四皇兄你說這麼多,不就是想用二皇兄的「湛影」劍么?」

二皇子得知三皇子將在冠禮上舞劍之後,便主動提出將他那把絕無僅有的「湛影」劍借給三皇子,亦算作他對大皇子的一份心意。這把劍以黑玉鍛造,卻比精鐵更加堅韌銳利,不僅削鐵如泥,更能「斬影」。所謂「斬影」,即是在背光處對著陰影揮劍,陰影也會在剎那間被劈裂。又因劍身通體漆黑湛然,故喚「湛影」。

夜祺瀾被揭穿心思,幾分惱羞成怒;看神情便知,他又在醞釀什麼惡毒的話了。

「甯頡——」夜祺申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微喘著氣,疾步走來,神色擔憂,「甯頡,祺瀾,你們,你們說了什麼?」

「四皇弟讓我將贊者之位轉給他。」夜甯頡決心氣一氣這過分的四皇子,淺笑道:「他畢竟年幼於我,如此殷切來找我,不答應倒說不過去了。」

「不可以!」夜祺申焦急道,「這是我的冠禮,甯頡你答應做我的贊者,怎麼能反悔?」

「也是——這是祺申皇兄你的冠禮,那我還是該聽你的。方才四皇弟說你同意讓他做贊者——皇兄如果這樣說了,我就更該答應他的要求,不是么?」

「我沒有!甯頡,我想讓誰做贊者你還不清楚嗎?」夜祺申情急之下,竟忘了夜祺瀾就在一旁的事實。

「申阿哥,你就這麼討厭我?」夜祺瀾自嘲,「這麼多年,我一直將你當作最好的哥哥。呵呵,原來我們九年的兄弟情誼,還比不過你與三皇兄三個月的相處。」他說完這話,朝兄弟二人掃了一眼,眼底是少見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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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侯:熹帝的偏執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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