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1

第47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1

兜兜轉轉小半天,夜祺申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夜甯頡繞出了迷宮花海。庭院燈影憧憧;暖春里竟有幾分陰森森的涼意。

踏過狹窄廊橋,不遠處一陣劍氣呼嘯,是夜甯熹在舞劍。莫晚靈與莫晚殊盤腿坐在地上,托著下巴專註地望著這朦朧光線下、漫天碎舞花瓣里的俊俏小少年。

莫晚靈時不時發出崇拜的囈呼;莫晚殊狹長的雙眼閃爍精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申阿哥,你們在「海棠囚」迷路了?怎麼現在才來?」莫晚殊打量了一下兩人的神情,不露痕迹地牽過兩人到莫晚靈身邊,「你們可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五殿下的劍法,比祺珮殿下還要妙呢。」

聽人誇阿熹,夜甯頡不免又美滋滋的要飛上天去——這可是他的嫡弟吶。可一見莫晚靈眼裡的粉色泡泡,還有那副巴不得變成花瓣被他揮舞落到他劍上的模樣,夜甯頡心裡又是一陣悶堵。

「是啊,迷路了。」夜祺申語調失落。

「一時迷路倒也沒什麼。」莫晚殊一語雙關,「迷途知返,方得雲開霧散。」

夜祺申瞅了瞅夜甯頡——他只全神貫注的望著夜甯熹矯健的身影,沒有半點要搭話的意思——便頹喪地垂著腦袋,不顧形象地坐到了地上。

「申阿哥,你的冠禮可定了日子?」莫晚殊挨著夜祺申坐下。

「定下了,下月初一。」夜祺申仍舊沉浸在被拒絕的傷懷中,連自己的冠禮也提不起勁。

莫晚殊不以為意,又問:「申阿哥的贊冠者,可有了人選?」

夜氏皇家子裔,封王稱帝前最重要的日子便是這男兒的冠禮與女兒的笄禮;因它象徵著受禮之人真正步入成年,此後便該為自己的行為全權負責。加冠之日則由奉常據皇子生辰及命數卦象占筮而定。

大皇子五行屬木,命合「癸未楊柳」。楊柳盛夏葉凋,枝幹微弱,其性柔也。癸未木,挺明吉會之德;稟之者,類抱問世之才,享清華之福【注1】。因此冠禮定於新月之夜,合沖其陰,佑澤其性。

及至冠禮,皇帝親自為皇子加冠之前,需由及冠皇子的贊者表演助興,誦以讚辭,以示祝福。

「贊冠者?我還沒想過……晚殊你知道的,近來我只想著一件事……唉,不提也罷。」夜祺申一面說,一面又偷偷地去瞧夜甯頡。

夜甯頡當然也感受到了大皇子讓人頭皮發麻的目光。他佯裝毫無知覺,目光全然凝聚在夜甯熹的劍上。可他卻一招一式也看不進去——終究是凡人,終究有私心。

一直以來,三皇子行事的唯一原則,只有一個夜甯熹。任誰對阿熹不利,都只有一個下場。但是……若拋開這血親的羈絆,只有夜甯頡一人,他又該如何面對夜祺申?他想不通,也不敢想。自小流離的三皇子,心底是貪婪的。

「五殿下劍術超群,又是申阿哥你最年幼的兄弟——讓他來做這贊者怎樣?」莫晚殊娓娓道來,「眾人皆知申阿哥你與二皇子、三皇子自小交好,冠禮大儀請他們任意一人贊冠也無可厚非。可是三皇子與五皇子才回宮三月,若能由申阿哥你親自請五皇子做贊者,舉朝上下都會知道大皇子你重情達義,也會對這位少年才俊的五皇子刮目相看。」

那頭莫晚殊舌燦如蓮,將他的鬼主意吹得天花亂墜,這邊夜甯頡聽著又不樂意了。他夜甯頡的親弟弟,為什麼要為夜祺申贊冠?還要表演助興?他們本就沒什麼情義,裝模作樣有什麼意思?他越想越惱,腹中小人早將莫晚殊砸成了漿糊。

「啊……」夜祺申半天才反應過來,「可是我與甯熹其實並不太要好。為什麼要讓他來做這贊者?甯頡不行嗎?」他說出「甯頡」二字,雙眼又不自覺地朝三皇子瞟,隨即又心虛地轉過頭去。

「三殿下性情自然,超脫俗禮,看來不太喜歡這些熱鬧場面吧?」莫晚殊微笑道,「不過若他認可申阿哥你的為人,會答應也說不定。」

「他……」夜祺申又偷瞄一眼夜甯頡,又落寞地垂下頭,「或許不認可吧……」

莫晚殊又眯起眼,「怎麼會呢?申阿哥你向來與人為善,對三殿下更是用心——下午那《聽松圖》,若不是你題了詩,意境可差遠了。你若不是對他了解至深,又怎能想出那樣奧妙的句子來?再說,三皇子對你的詩畫也相當喜歡的,不是嗎?你二人傾蓋如故,即使生了什麼誤會,也定能化解的。」

「化解?」夜祺申彷彿溺水深海瀕臨絕望之時突遇救命稻草般,漂亮的棕色眸子閃爍熠熠光芒。

「有志者事竟成。沒有什麼困難是化解不了的。」莫晚殊語調躊躇,「三月前我父親還是天牢囚犯,如今卻是連周丞相也要禮讓三分的中書令。申阿哥可不能因為一點瑣碎挫折就萎靡不振、妄自菲薄。」

「那……那……」夜甯頡側臉尷尬地發燙——夜祺申又在偷瞄自己……「那我能做什麼?」

「晚殊想救父親的時候,做了什麼,申阿哥還記得嗎?」莫晚殊又開始循循誘導,「申阿哥你為了晚殊做了什麼,還記得嗎?你若能像當時的你我那般執著,又有什麼做不到的呢?」他又看了一眼夜甯頡,「再說,三皇子未必不願意為申阿哥你贊冠呀。你沒有先問清楚,自己胡思亂想又有什麼用呢?」

夜甯頡心中一陣忐忑。他被夜祺申擾了心神,終於反應過來——原來莫晚殊說這麼多廢話,只是為了讓夜祺申親自請自己去做這贊冠者。想必方才見到夜祺申那失魂落魄的情態,莫晚殊便已猜出兩人在迷宮發生了什麼。他繞了半天彎子,不過是賭了三皇子的心性——若夜甯頡對大皇子有半點愧疚之心,斷然是無法拒絕這請求的。畢竟,夜甯頡方才拒絕的是天之驕子九年的漫長愛戀,區區一場冠禮,實在太微不足道。莫晚殊特意在夜甯頡面前說這麼多,也只是為了引燃他心頭更多的歉疚罷了。

很不巧,莫晚殊這次確實押對了籌碼。

這貌似璞玉的垂髫小兒,城府居然如此之深,實在不可小覷。

吃下莫晚殊的定心丸,夜祺申多少回了些血。他走到只幾步遠,將二人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的三皇子身邊,顫著聲音問道:「甯頡?你……」夜甯頡的琉璃黑眸,與夜甯熹或是夜無坤都不一樣——這是唯一一雙能令這凡事妥帖的皇子忘記呼吸的眸子啊。夜祺申整張臉都漲紅,眼中又閃爍瑩瑩淚花,「你做我冠禮的贊者可好?就當,就當是我……」

「好。」夜甯頡乾脆地答道。他知道夜祺申會說什麼。他不喜歡夜祺申這副卑微至極的模樣,也不願見他再折損自己。

「真的?」夜祺申雙眼因驚喜而變得閃亮。

「真的。」夜甯頡又淺笑。

夜祺申大概以為自己在做夢,使勁掐了掐自己的臉,笑得露出了十八顆潔白整齊的牙。

「申阿哥你看,我就說,三皇子對你也極好的。」莫晚殊又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兩人身邊。

「是,是。甯頡對我,一向都好得緊。」夜祺申一面笑一面望著夜甯頡,聲音如滿地落花多情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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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侯:熹帝的偏執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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