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7

第53章 六:釁發蕭牆赴百越-7

簡單吃過些東西,兄弟二人總算恢復了些精神。天將破曉,兩人決定天亮後去探望大皇子。隱隱約約地,夜甯頡又覺得有些不安,睡得也不踏實。

晨曦微露,詔獄內懲院典官姚安秭便帶著皇帝詔諭與一隊精兵來「請」三皇子去詔獄一敘。夜甯頡懸了許久的心竟就這樣落下——該來的終歸是來了。

命運是輪迴的。幾月前,姚安秭還是協助三皇子徹查朗珊公主一案的得力助手;如今,卻輪到姚安秭親審三皇子。幾月前三皇子親手將姑姑的性命了斷於此;如今,卻輪到了他。

「三殿下,得罪了。」姚安秭聲如純鐵,「入了這內懲院,龍子鳳孫,臣等也都將一視同仁。」夜甯頡瞭然詔獄都規矩,懶懶點頭。姚安秭又招呼侍衛準備三皇子的洗漱餐食,便離開去安排詔審事宜。比起天牢,詔獄的待遇總是好一些的。

囚門關上,夜甯頡似也理解了年前夜蕪珊的幽閉心境。

要說這冠禮弒兄一案,外人看來,三皇子絕對罪無可恕。這也合情合理。不似朗坤帝的其他妃嬪,姬紅杉出身貧寒,去世后兩位遺子無所倚靠,流落宮外多年。如今回宮,與其他幾位皇子一經比較,便知自己劣勢;他對這位才德兼備、最受寵、家世也最顯赫的大皇子自然暗中嫉妒不已。因此他費盡心機接近大皇子,終於獲得大皇子信任而成功地被選為贊冠者,都不過是為了在他冠禮上行刺。

夜甯頡對著陰暗的囚室四壁冷笑,琉璃黑眸里映出夜祺申面對自己的劍時凄寒的神情——難道連夜祺申也認為,是自己要刺殺他么?

可夜祺申即便是認定夜甯頡要刺殺他,也不躲開,反而一副心甘情願死在自己手裡的模樣,又是做甚麼?夜甯頡想不通,也不願去想。

比起夜祺申,夜甯頡還是對自己被催眠的怪異經歷更好奇一些。

這催眠之法實為西南夷族之邪術,三皇子也不過略有耳聞。有人以藥物催眠,有人以音律施術;最精通的,聽說只要對視一眼,便能蠱惑他人。那夜甯頡,究竟是不是被夜祺瀾的笛音所催眠呢?若不是夜祺瀾,那他又為何要改變曲調,還在一片混亂中執著地奏笛到夜祺申受傷才停下呢?若是夜祺瀾,他又是從何學會這催眠之術的?

夷族異術,見識過的本就沒幾人;更何況如今三皇子神志清明,毫無被催眠的跡象。若三皇子將笛音之異常如實相告,又有多少人會相信他呢?他若暗示四皇子催眠自己,結果究竟是能夠擺脫罪名,還是會被當作誣陷四皇子、其心當誅?

可是,洞悉如夜無坤,也看不出其中蹊蹺么?

夜氏詔獄,只押系皇帝親自下詔的九卿皇族之罪人。夜甯頡身囿於此,必然是夜無坤的旨意。從一出生就與自己相看相厭的夜無坤,是否在夜蕪珊死後對自己更加懷恨在心?如今夜甯頡在眾目睽睽之下破壞大皇子冠禮,意欲行刺,夜無坤豈不是正好能趁這一契機將自己推入萬丈深淵不得翻身?

眼下處境,可謂孤立無援。夜甯頡雙手捂臉,扯亂了束髮,頭疼欲裂。

裝了幾個月端莊皇子的夜甯頡終於又變回了真正的自己——一隻被碰了觸角的蝸牛。他嗅到了危險的,絕望的味道,卻無處可躲,只能軟弱地縮回自己的不堪一擊的蝸牛殼。

其實,夜甯頡本也沒什麼求生的本能。倒不是他看破紅塵,之生死於度外;只是他生性消極冷淡,對自己一條破命也沒什麼留戀。

薄情如夜甯頡,卻也依舊是有留戀的。遺憾有母親,有戊箴,有至今未去過的江南,有留戀萬分的山居歲月……可真正讓他心痛的遺憾,大概便是不能守護阿熹直到盡頭罷。

可世間真有無法捨棄的遺憾么?別人或許會這樣認為——夜甯頡卻不會。

再說……若自己坦然接受莫須有的罪名,不就能輕易地逃開眼前的重重枷鎖了么?

拋開母親的死,脫離皇宮的爭端,躲過夜祺申的糾纏……

不必再執著於真相,就做一隻認命的,怯懦的蝸牛,消極等死——豈不也是不錯的選擇?

時隔五年,夜甯頡再一次認真地考慮起「死」這個選項。

去見母親吧……去尋她溫柔的懷抱吧……在黑暗陰冷的永夜裡,一切煩惱都將徹底消散……似乎很誘人呢。

等候被提審的時間如此漫長,以至於囚室之門大開的一瞬間,光線將三皇子的雙眼刺痛得幾乎要流淚。

姚安秭掃視一眼原封不動的餐食,又遣開身後的侍從,關上囚門,走到縮在牆角的夜甯頡身邊道:「三殿下,等會皇后將會親自臨審,還請先整飭一下儀容。」

夜甯頡懶洋洋地起身,面無表情地理了理散亂的長發。

母儀天下的皇后,此刻只是一位悲傷而憤怒的母親。她雙眼紅腫,聲音纖弱,一見三皇子就氣得渾身發抖——整座堅固而幽暗的詔獄似乎都隨著她顫抖的雙肩晃動起來。

「三殿下,」姚安秭清了清嗓,「日前大皇子冠禮之上,你是否伺機刺殺大皇子?」

「我認罪。」夜甯頡鎮定而篤定,聲音卻帶著一股悲傷的,無望的懶散。

「毫無悔過之心!」皇后咬牙切齒地冷哼,「申兒待你還不夠好么?你為什麼要這樣害他?」皇后還想再說什麼,內懲院的另一位院官連忙奉茶安撫。

「……」姚安秭似乎沒料到三皇子會有如此反應——畢竟,在審訊之前就認罪的人,還真是見所未見。他稍稍挑眉,「三殿下,我還未審訊完,現在還不是定罪的時候。」

「還審什麼?他都認罪了!」皇后不滿道。

「娘娘,審訊有審訊的規矩,還請諒解。」姚安秭沉聲道,「臣不會姑息任何一個犯人,也不會讓一個清白之人在我轄內被誣陷。」

夜甯頡暗嘆:姚安秭這個性,還真是像極了宇文樾。他再這麼認真地審下去,自己恐怕就會放棄認罪的想法了。

求生的想法一旦萌生,就會像沾了雨露的野草,瘋狂地生長。可是夜甯頡卻又是例外——他仍舊固執地躲在自己狹小的蝸牛殼裡,不願面對。

即便他拒絕認罪,聲稱自己是被催眠的,又有什麼意義呢?將劍刺向夜祺申的人,終究是自己。他不過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姑姑與皇兄都不放過的殘忍的,無情的可憐蟲。

「你是否早已謀劃在大皇子冠禮上進行刺殺?」

——真是可笑,夜甯頡要真的想讓夜祺申死,什麼場合做不到,偏要選在這眾目睽睽的冠禮?就是為了讓自己陷入證人無數、百口莫辯的無助境地?

夜甯頡冷冷道:「否。」

「你為何在冠禮上以劍刺殺大皇子?」

——這該問那催眠自己的人才是。可惜,這人究竟是誰,三皇子也無法斷定。

夜甯頡答:「不知。」

「據二皇子與五皇子所說,你以劍刺中大皇子后立刻昏迷過去,這是為何?」

——左肩上的「髓無痕」複發之事,總沒必要告訴這些不相干的人吧?

夜甯頡答:「不知。」

幾番審問下來,三皇子不是否認,便是一問三不知。但最後問及是否認罪時,夜甯頡又順從地認罪了。

皇后氣得姣好的面容都發了青。姚安秭饒有興味地在案簿上揮灑批註,揚起嘴角——真是難得有意思的案子呢。

三皇子瞳孔泛起深藍的水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可不是有意思極了么。

--------【小劇場】--------

江壬瑕:爹,破不歸他好無聊哦。

江衍:他不是一直都很無聊?

江壬瑕:他問了一個無聊到時間逆流的問題。

江衍:時間逆流(′?Д?)」

江壬瑕:就是連自然規律都忍受不了的無聊。

江衍:咿,時間逆流聽起來很有意思嘛。他問了什麼?

江壬瑕:他問——為什麼沒有人好奇,夜氏皇子的名字都是「祺」字輩,而男主和他弟弟是「甯」字輩的?

江衍:為什麼要好奇這個?主人公名字特別一點難道不是光環效應嗎?

江壬瑕:他說不是。他說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

江衍:我後悔知道他的問題了。太特么無聊了。

說完這話,時間果然逆流了。

江壬瑕:爹,破不歸他好無聊哦。

江衍:瑕兒,不要理他。他無聊他的,我們繼續做不無聊的事吧(●°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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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侯:熹帝的偏執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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