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處用心的內在體驗，抒發人物的性靈內蘊(2)

相對而言，〈婚走〉與〈如杭〉，由激情狂熱的秘密戀愛冒險發展為新婚燕爾的夫妻情，情感基調與節奏的表現，又有些差異。此時戀愛仍在持續，蜜意越深越濃，又隨著經過結合的狀態，享受緊張之後的安定，乃有一種輕鬆的優悠感。所以閨房室家之樂，情趣盎然。兩人談情說愛，調笑戲語，娓娓道來，津津有味，甚而一道做起狀元紅的白日夢，一派少年夫妻的嬉樂圖，這種人間之樂，另有一種浪漫動人的情致。舞台上的處理，充分運用了桌椅來發揮身段與空間的流動移轉，乃創造了一個生活氣息濃厚的愛情小天地。俞玖林與沈豐英迴旋其間，歌聲舞影，你呼我應，很能掌握此情此景的情味氛圍，帶給觀眾一種怡然悅樂的快感。下本的〈硬拷〉與〈圓駕〉，戲劇情境大變。空間的移轉，由私領域變為公領域，對人物的揭露，也發展到完全不同的面向，主要表現柳夢梅威武不屈的剛強傲骨。這一個性特質足與他貧賤不移的志氣互相呼應。柳夢梅飽經折磨，為妻尋父，結果卻落得公堂受審，刑罰加身。杜寶偏執剛愎，自以為是，一味以官威加迫，完全不顧事理；柳夢梅一再抗辯力爭，不甘示弱。但他又不得不顧念對方就是他的岳丈，而且杜寶的誤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人格尊嚴與愛情對抗禮教的立場是絕對不能屈折的。夾在理與情、公與私的糾葛中，俞玖林如何表現柳夢梅年輕人的傲骨與個人的原則，而又同時不臬傷他溫厚率真的本質，實是一大考驗，剛柔失控，就會變成面目全非。在這個節骨眼上，俞玖林的確能表演得不卑不亢，兼顧傲骨與善意，溝通人物的整體圓形性格與處在個別情境下的獨特反應。所以觀眾既同情他的無辜受屈，又嘉賞他的剛直不屈，覺得他還是那個一貫熟悉的可愛的柳夢梅。俞玖林的舞台魅力最大的特色正在其氣韻生動，情釆翩翻，能夠抒發人物的性靈內蘊，這必然是來自他處處用心的內在體驗，情動於中，形諸於外，才能超越角色與行當，進入人物的體悟。柳夢梅的人物性格是多面的，圓形有機的人物在全本戲中才得以充分發展彰顯。俞玖林有幸被選中演出青春版《牡丹亭》的柳夢梅一角，使他有機會從頭到尾、從內到外揣摩這個人物，成功將柳夢梅完整人格情操的魅力展現在舞台上。他精彩的表演，已使他成為柳夢梅在舞台上全面現身的詮釋先鋒。從此柳夢梅不再只是片面朦朧的影子，《牡丹亭》表演也不再只是杜麗娘獨擅的局面，柳夢梅將真正成為她不分軒輊美好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