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奔》第十一章33

《燕奔》第十一章33

鄺小芸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沈點視野的,他已經記不大清楚。好像是在一年前,酒樓裝修的時候,裝修到一半,他召集大家討論包間的起名。他讓大家充分發揮想像力,點子好的有獎勵。大家七嘴八舌,十分踴躍,奈何水平有限,見識又少,討論來討論去,最後一致推崇什麼「春花廳」、「秋月廳」的。這時有人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什麼『春花』『秋月』的,我們這裡又不是妓院。聽說老闆不是在澳門呆過嗎,不如就叫『澳門廳』、『紐約廳』、『巴黎廳』吧。裝修上突出各自的特點,小吃、歌譜、服務,都要因地制宜。」沈點一驚。他覺得她有點面熟,這個看上去不怎麼起眼的小姑娘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不是俗了點,有人提出異議。再說成本也會增加。「大俗就是大雅嘛!酒樓不怕不好做,就怕沒特色。我們要充分迎合顧客的心理,顧客是來消費的,那我們首先就要讓他們有賓客至上的感覺。我們的目標是讓顧客來了第一次還想來第二次,來了第二次還想來第三次。假如顧客來了一次就不想來第二次,說明我們是有問題的;假如來了第二次就不想來第三次,說明我們還沒有做到最好。其實同一個酒店能連續來三次的顧客是很少的,假如我們把每個包間都做得不一樣,他們就會有新鮮感。就像環球旅遊,去過一個國家的人肯定想去第二個國家。成本是肯定會增加的,但是我們計算一下,如果一個顧客多來消費兩次,我們的生意就會增加兩倍。同時,他也很樂意向他的朋友推薦我們酒樓,這種有口碑的廣告,可是花錢也做不到的。只要保證客源,成本就不再是問題。問題的關鍵是,我們是否具備比顧客更超前的意識……」沈點又是一驚。他開始覺得她像「妹妹」。顴骨像、眉梢像、嘴唇像,甚至更多。她的滔滔不絕,就像一把把銳利的小刀向他飛撲而來。她後面還講了些什麼,他已經聽不清楚。他望著她,有點迷惑。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將「妹妹」淡忘了一些,卻又冒出個鄺小芸,是福,是禍,還是報應?他沒有立即採納鄺小芸的建議,並且是很冷漠地結束了會議。暗中,他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是怎麼說話的,她喜歡吃什麼,有什麼愛好,和什麼樣的人交往。接著,他又把鄺小芸約出來,兩人進行了一次長談。地點是臨江的一家西餐廳。是個霧天,江面連著無邊的霧色,像是又回到了澳門。鄺小芸就說不錯啊,很有情調。沈點就想,如果換成是「妹妹」,她一定會對這鬼天氣大加詛咒:操他媽的澳門。再沒有比懷念一個死人更讓人難過的事情。他多麼希望這就是他的「妹妹」。哪怕是一天,半天,一瞬間。哪怕能讓他把窩藏了多年的心裡話說出半句,他的良心也會好受一些。但鄺小芸爽朗的笑聲不斷與「妹妹」區別開來。「妹妹」不會這麼笑,「妹妹」一笑,他就感到生命的悲愴。他自作主張要了兩份七分熟的牛扒,是「妹妹」喜歡吃的,但「妹妹」每次都吃得無精打采。他想看看鄺小芸是怎麼吃的。當鄺小芸拿起刀叉時,他就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嘴,直到鄺小芸將整份套餐都吃下去。後來鄺小芸告訴他,她其實並不怎麼能吃,但他那天的眼神太嚇人了。鄺小芸就很小心地問沈點:「是不是我讓你想起了什麼?」沈點搖搖頭。沒必要說,有些事情不是她這樣年輕和經歷的女孩能夠懂得的。他覺得她這樣是最好的,簡單、快樂、知足。可總是在不經意間,比如說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妹妹」就又回到鄺小芸身上。他就覺得鄺小芸有些邪氣。鄺小芸的確不一般,畢竟是大學生。沈點沒有讀過多少書,總是對讀書人心存敬佩。沒多久,他就把鄺小芸提為樓面經理。在酒樓經營最困難的時期,好些個骨幹都跳槽走了,唯有鄺小芸繼續出謀劃策,幫他料理著。在投奔小富豪之後,沈點毅然決定將酒樓交給鄺小芸打理。鄺小芸管理酒店,他就管理鄺小芸。要說管理女人,他還真有一套。他會給她一個很大的空間,然後一點一滴地往裡面放東西。有時候是實物,有時候是個人情感。但是永遠都放不滿。永遠都讓她心存幻想。現在酒樓門前的工地已經拆了,路面恢復了整潔,生意又開始好了起來。但鄺小芸從不標榜自己的功勞,沈點也不說,只是加了她的薪水。他認為自己做到了萬無一失。鄺小芸一直認為是江水紅拐跑了她的愛情。在鄺小芸看來,像江水紅這樣逢場作戲的女人是不配有愛情的。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她不過是在利用沈點。如果說愛江水紅是一場接力賽,那沈點肯定不是最後的持棒者。她在等,等沈點失落地走下賽場,然後奉上她的關愛和柔情。她終於等到了。鄺小芸幾乎是一天一個裝束勾引著沈點的目光。經過一年多的蟄伏,鄺小芸已是今非昔比,她在關心酒店的同時,更關心起沈點的飲食起居來。失去溫存的沈點,蓬勃的**也開始四下張望,他的目光越來越多地在鄺小芸身上停留。躺在床上的鄺小芸會是什麼樣子的?她會叫嗎?鄺小芸年輕的身體一定會賽過江水紅,鄺小芸的狂野,應該像「妹妹」。「妹妹」、江水紅、鄺小芸,不停地在他腦中旋轉。海水把它衝來的貝殼又捲走了,卻留下一隻大蝦。他認為這隻蝦是上天對他的恩賜,不僅能取代江水紅,還能覆蓋「妹妹」。他撫摸著胳膊上的傷疤,好想對她說說「妹妹」的故事。他好想告訴她,他其實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再讓她告訴他,他其實不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就在沒吃成野味、江水紅與小富豪幽會的那晚,他和鄺小芸立馬就來了一次親密接觸。沈點事先喝了點酒,人一過酒精情感就會變得脆弱,話就特別多。講了些什麼,又不太容易記住,彷彿只是在宣洩。然後就到了床上。他抱著她,挑逗著她,又輪番征服著她。他喜歡她俯首稱臣的樣子,他這才覺得自己像個男人。這時的江水紅就像一個水泡,一陣輕風就把它吹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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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愛情的面具一起悲傷:《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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