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然也。」聽到崔瑾珠終於肯定了他們一回,少年們的臉色又好了些。
崔瑾珠卻並未就此作罷。
她伸手指了指面前,又道:「可我家中馬夫斷了腿,我家馬匹受了傷,我娘撞了額頭,我傷了手。」說著便從斗篷下伸出了一雙纏著紗布卻仍在滲血的手,把眾學子看得一驚,他們根本沒想到這崔家小姐受了這樣重的傷!不免有些羞愧於自己之前的咄咄逼人。
而見她如此,還能無事人一般站在這兒跟他們講道理,便又有些敬佩。要知道官家小姐們,被花刺扎了都能落個小半天淚的。可她卻雙手滴血,迎風而立,侃侃而談。
崔瑾珠這傷當然不是在馬車裡傷的,只是為了加重效果而已。
縮回手,她繼續道:「治傷要銀子。本就是因這母子行錯了道,才致眾人受傷,銀子原就是要他們出的。現在卻反而要我替這母子出錢。這不就是這母子問我要銀子嗎?」
說著看向眾人,總結道:「她傷了我母女二人,又害了我家僕人、馬匹,卻又問我要錢,我該肯嗎?」
眾人聞言,呆愣當場。
問完掃視一眼眾人,也不等他們回答,轉頭最後又瞧了小獅子一眼,便很是滿意地帶著小趙氏上了後面的馬車走了,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等到了家中梳洗完畢,小趙氏一邊拉著崔瑾珠上藥,一邊嘴角含笑,一想起下午的事,便忍不住滿心得意。
崔瑾珠讓香茹拿出之前她爹給她的那罐膏藥,讓人給小趙氏抹上,小趙氏卻是笑著推拒道:「未曾破口,不會留疤的,用了這葯也浪費。」
說著又忍不住笑意,對女兒道:「你怎就忽然那麼能說了?一群春暉的學子竟無一人能辯得過你!」
崔瑾珠原不知小趙氏為甚撞了頭,卻能無緣無故高興一晚上,這下總算明白了,便不由有些失笑,道:「有理走四方,他們不佔理,自然說不過我。」
小趙氏可不信這說辭,這世上的是是非非,哪裡是有理便能說清楚的。女兒果然是長大了,以後出門嫁人也無需害怕受欺負了。只要自己站得住,別人要推倒你就需使十二分的力,而人一生中真正能遇到這種會使十二分力都要把你推倒的人,卻是很少的。
這般想著,忽然便想開了。女兒心中果然是有底的,今日才敢對辯群雄;也是心中有底,才會提出要用這方式入女學;更是因為心中有底,前幾日才提出要脫繩試攀。可卻被她極力阻止了。
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無知、害怕,便阻了女兒上進的路。以女兒今日的表現,等進了女學,定能學業有成、獨佔鰲頭!到時便能與她說門好親事。嗯,似乎今天對面領頭的那個少年看起來就很是出色。。。
崔瑾珠不知小趙氏已在替她打算婚事,要是知道了,估計能嚇得變色。
而當晚聚在聚賢樓里的春暉學子眾人,酒吃著吃著便說起了她。
「這崔家小姐怎的忽而變了樣?」其中一位學子說道,「以往還老傻乎乎地看著謹安發獃,今日怎變得如此能說會道。」
「哈哈哈肯定是因為今兒個謹安在,她想做點什麼引起謹安的主意吧!」另一人哈哈笑道。
沈俾文聞言卻皺起了眉頭:「慎言。事關姑娘家名聲,怎可如此胡說。」
「噗!」褚良為聞言卻沒忍住把口中的酒噴了出來,也不顧他人對他的笑罵,對沈俾文嘲笑道:「你沈俾文也有一天對人說慎言啊?以前滿嘴的花滿樓、凌雪姑娘的,還拿人家官家小姐和人樓里姑娘們作比的是誰啊?啊?前兩天還跟我說那崔家小姐指不定哪天就能找著機會賴上謹安的又是誰啊?啊,還有人,背著人說閑話,被人家兄長逮著揍了一頓的還是誰?哈哈哈哈哈!」
楊越之聽著,笑得拿酒的手都抖了起來,之後乾脆一飲而盡,就怕一不小心給笑灑了。
「好了,你們別嘲笑仲芳兄了,他難得春心萌動一次,你們就不能稍微寬容些許嗎?」楊越之卻是火上澆油道。
「哈哈哈哈哈!沈俾文!你也有今天!」鹿亭侯世子魏姜狠狠拍著沈俾文的肩膀,笑道,「讓你一天到晚說風涼話,總算也有輪到你的這天!」
沈俾文雖出身大儒世家沈家,卻偏不是個一心向學的規矩書生,最愛與人胡鬧玩笑,平日誰家鬧了趣事,定是他第一個開口嘲笑,肆無忌憚。但也俠肝義膽,待人真誠,他人遇上難事時往往也是第一個伸手的。如此很是交了一群知心損友。
眾人平時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報復沈俾文,因此抓緊了時機好好玩笑了一番。
而第二日,崔瑾珠卻是在崖下墊了厚厚幾層被子,開始了她的無繩攀崖。
七月初,春暉書院的秋試報名時間到了,而報名最後一日卻傳出一個驚天消息:今年有人要過毅試!
眾人奔走相告,很多人都不清楚這所謂毅試是個什麼樣的考試,而知道的人均紛紛猜測該人是誰。春暉書院開創初期,確實有不少人考過毅試。很多平民弟子,學識不夠,卻又想入頂級書院拜入最好的老師門下,便紛紛選擇了此試。
既選了這試,必然是有備而來,但是在孤身一人、心靜如水下練習,與眾目睽睽下考試仍是不同,過試者只有十之一二,而未過試者起下場可想而知,非死即殘。而過試者也往往在一年後退學。
只因春暉書院分甲、乙、丙、丁四級,每月一次小考,每年兩次大考。每次考試但凡有一個下下或者兩個下等評語,便要降級,而丁班降級便要出學。過毅試之人,書院卻只給了一年的過渡期,一年後便要與其他所有人一樣參加考試。
試想那些有些家底的學子誰捨得為了一個入學機會,冒著十之八九要丟性命的風險去考試?要知道如果再加上那些在練習中便已默默無聞喪生的學子們,這過試幾率還要低得多得多!
而那些農家子弟,又有誰能在一年裡便學得可與其他人比肩?
如此一來,沒過多久,便無人再考毅試。
今年忽然傳出了這個消息,眾人紛紛猜測,這次是個農家學子,還是官宦富商子弟。
連今年的秋試結果,都沒那麼多人關注了。
崔府五小姐崔瑾璧今年便是過了秋試的,且成績很是不錯,一越成了丙級的學生。雖然包括已經出嫁的崔家大小姐,崔家一連已有四人入了女學這種事,原也能挑起眾人談興,可今年在毅試消息下,卻顯得黯然失色,畢竟這可是一場時隔三十年而又九死一生的考試啊!連皇帝陛下都被驚動了。
秋試結束的隔日,春暉書院派院中僕役在青峰崖下清了場,驅趕了無關眾人,甚至連一些聞訊趕來的官家馬車都被禮貌請離,僅留下學院教授與眾學子,包括今年剛過秋試的新生。當然這次考生的家人被破例允許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