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大結局·終章
此為防盜章鍾延光低聲道:「喂她吃吧。」
後面的冬雪也趕緊過來搭把手,把蘇綠檀從被子里扶起來,把被角都掖的好好的,只露了個腦袋在外面。
蘇綠檀睜開疲憊的雙眼,半睡半醒的樣子,聞著肉粥的味道,腦袋就跟著移過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蟬心疼地笑道:「夫人餓壞了。」
冬雪把蘇綠檀抱好,對夏蟬道:「我扶著夫人,你快喂她。」
夏蟬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蘇綠檀嘴巴里。
餓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過葯發了汗,嘴巴甫一嘗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蘇綠檀張開有些浮腫的花瓣唇,把整個勺子都含在嘴裡。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進去,睡眼朦朧的蘇綠檀漸漸注意到床前還站著人,她瞧著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麼跑我夢裡來了。快出去出去……」
鍾延光聞言,吩咐道:「等夫人吃過了,再讓她歇息會兒。」
說罷,鍾延光就走了,飯也沒來得及吃,就趕去神策衛指揮使司衙門。
淡墨染蒼穹,暮色降臨,秋雨停歇,庭院落葉紛紛。
蘇綠檀總算清醒過來了,但人還難受的緊,腦子發昏,鼻音有些濃重,縮在被子里,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夏蟬挑了珠簾進來,還沒走到床前就道:「這帘子透風得厲害,一會兒奴婢就讓人換上綢布。」
蘇綠檀咳嗽兩聲,道:「我說怎麼頭頂涼涼的。」
夏蟬端了熱水放在床頭的束腰高几上,問道:「夫人渴不渴?」
蘇綠檀喉嚨發乾,道:「渴死了。」
夏蟬忙伺候蘇綠檀披上薄襖,給她倒了杯熱水喝。
接連喝了三杯,蘇綠檀道:「侯爺還沒下衙?」
夏蟬失笑道:「夫人病的這樣厲害,侯爺午時才走,估摸著還要在衙門裡待一會兒了。」
蘇綠檀微怔道:「侯爺午時才走的?」
夏蟬嘟著嘴道:「可不是,早起發現你病了,奴婢嚇的跟什麼似的,尋不見蘇媽媽,只好把侯爺喊來了。」
蘇綠檀出神片刻,沒想到鍾延光會一直留到中午。她剛嫁過來的時候水土不服,著實有幾天不舒服,鍾延光也不過當著人前問了幾句,並未打心底里關心她。
這一回,蘇綠檀猜想,鍾延光也許有那麼一絲真心在裡面?
仔細想了想,蘇綠檀雙肩又軟下去了,鍾延光喜歡她?大抵還是不現實的。
蘇綠檀還記得她第一次進內書房的時候,曾在裡面看見過一幅書法,上書孫子兵法《虛實篇》中「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句。
這話的意思是,善戰者調動敵人而決不為敵人所調動。
能被鍾延光高懸於牆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長久相處以來,蘇綠檀也發現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還真沒一個人能牽著鍾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趙氏和太夫人,對鍾延光也有一絲忌憚,尤其是趙氏。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更要緊的是,當蘇綠檀初看那副字時,總覺著有幾分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出自誰之手,還傻兮兮地問鍾延光:「此書筆力剛勁,一絲不苟,瘦硬清寒,神氣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遺世之作?」
鍾延光淡笑說:「隨手書之。」
蘇綠檀那時就嚇壞了,都說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嚴謹,筆力之險峻,當世無人能匹。可見鍾延光內心是多麼堅定嚴肅的人。坊間流傳他連公主也不動心的謠言,也怕是真實的。
這樣文武雙全,幾乎無可挑剔的一個男人,蘇綠檀自問容貌傾城,博覽群書,也不敢說配得上他。
嘆了一聲氣,蘇綠檀搖了搖頭。
夏蟬攏著蘇綠檀的領口,道:「夫人,奴婢曉得侯爺有什麼不一樣了。」
蘇綠檀耷拉著腦袋,道:「有什麼不一樣?」
夏蟬眉眼興奮,笑道:「侯爺記得奴婢的名字了!」
蘇綠檀扯了扯嘴角,她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呢。
夏蟬道:「奴婢進府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聽見侯爺喚奴婢的名字,奴婢還以為……侯爺壓根就不認識奴婢呢。」
蘇綠檀看著夏蟬道:「他怎會不記得,不過因為一些舊事,不肯搭理丫鬟們罷了。」
夏蟬面容上帶著一種被主子認可的高興道:「不止這些呢,侯爺今天還吩咐了奴婢好長一句話,得有十幾個字吧!侯爺去南夷之前,幾乎是沒跟奴婢說過話的。」
蘇綠檀甩個眼刀子過去,「出息……」
就在此時,次間里聽得鍾延光吩咐道:「把屏風移到門口去。」
接著鍾延光就進來了,闊步走到蘇綠檀的床前,夏蟬忙起身退開行禮。
鍾延光還是面無表情,語氣淡淡地囑咐道:「大夫說你憂思過慮,發汗醒來之後仍會頭痛,口渴,咽喉腫痛,脈浮,須得好生保養,否則數日不好,到底難受,甚至還會落下病根。」
夏蟬趕忙低下頭,掰著手指頭數著,了不得了,侯爺這回一口氣說了五十個字!
蘇綠檀揮揮手,讓夏蟬退下了,她也重新躺下。
鍾延光撩擺坐在床沿,兩手撐在膝蓋上,側身瞧著她道:「既你病了,府里的事就交給別人去管。」
蘇綠檀翻身面對牆壁,悶聲悶氣道:「知道了。你走吧,省得我把病氣過給你了。」
鍾延光沉默一瞬,才道:「好好休息。」
蘇綠檀聽到了腳步聲,轉過頭來帶著些鼻音不舍道:「夫君……」
鍾延光回頭望著她,只見蘇綠檀裹的像個繭,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濕漉漉的大眼睛。
蘇綠檀糯聲道:「我上午夢到你了。」
鍾延光唇角抿了淡笑,道:「你是不是還想把我趕出夢境?」
蘇綠檀雙眼瞪圓,看著他道:「你怎麼知道?」
鍾延光聲調微揚,道:「那不是夢。」
蘇綠檀心頭一暖,原來鍾延光上午不止留在了家中,還一直在房裡陪著她。
咳嗽了一聲,蘇綠檀嗓子疼的要命,她嘴巴蒙在被子里,瑩亮的雙眼盯著鍾延光,聲音含糊不清道:「我夢到了和你一起去騎馬,等我好了……你帶我出去騎馬,好不好?」
鍾延光腦子裡立刻響起了蘇綠檀撒嬌的聲音,她說「夫君大馬,你可千萬不要脫韁呀」,鬼使神差的,他就答應下來了,那個「好」字脫口而出的時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蘇綠檀滿足一笑,催促道:「夫君忙你的去吧,這兩日不要來這兒了,省得病氣過給你。」
鍾延光溫聲道:「好。」
鍾延光正抬腳要走,蘇綠檀又喊住了他:「夫君。」
鍾延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蘇綠檀細聲道:「謝謝夫君。」
鍾延光嘴角略彎,道:「不必。」
說完這話,鍾延光才真的走了。
蘇綠檀抱著被子胡思亂想,若他們是你情我願結為連理的多好呀,這樣她就不用費盡心思去騙他了。
騙來騙去的,郎心仍似鐵,妾心已成被攪亂的一池春水。
……
半個時辰后,晚膳做好了,蘇綠檀覺得渾身酸軟,想起來活動筋骨,便喚了丫鬟進來伺候她穿衣漱口。
等到熱騰騰的飯菜傳到內室的時候,外頭有了腳步聲,鍾延光繞過屏風,挑簾進來了。
蘇綠檀舉著筷子的手頓住了,笑吟吟地望著鍾延光道:「夫君趕來的真是時候,我正要吃飯呢。」
還不等鍾延光走到蘇綠檀面前,她又皺巴著小臉道:「算了,你出去吃罷,我要是把病氣過給你了,你病成我這樣子,我得多心疼呀。」
鍾延光面頰浮紅,徑直坐下,道:「我身子骨向來強健,不怕的。我也餓了,從簡同你一道吃了罷。」
夏蟬忙去添了一副碗筷過來,悄聲退去廚房吃飯,換了冬雪在次間里守著。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起用膳,蘇綠檀因為嗓子不舒服,倒是沒有說什麼話,吃到一半,瞧著鍾延光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才嘟噥道:「我還說怕你嫌清淡了,讓廚房給你再加個菜,這清湯寡水的,你也吃的津津有味。」
鍾延光視線落在蘇綠檀櫻桃小口上,眼底閃過一抹笑,便繼續用飯了,食量倒是和平常沒什麼區別。
飯罷,丫鬟撤去碗筷,蘇綠檀歪在榻上,裹著毛氈毯子,直勾勾地看著鍾延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他。鍾延光生的丰神俊朗,寬肩窄腰,側影孤拔,兩腿修長,怎麼看都好看。
鍾延光被蘇綠檀看的心裡發慌,偏移目光,問道:「我臉上有飯粒?」
蘇綠檀笑眯眯道:「沒有。」
「那你看什麼?」
蘇綠檀伸出一隻腳,擱在鍾延光的大腿上,道:「我看夫君眼裡有沒有我呀。」
突如其來的腳丫子,壓得鍾延光的大腿一抽,他捏住蘇綠檀穿著襪子的腳腕,送到毛氈裡面去,起身道:「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蘇綠檀盯著鍾延光逃走的背影,唇邊綻了個笑。
鍾延光回到書房之後,握著和蘇綠檀腳腕差不多粗細的筆筒出神,他委實不明白,為何之前被他發落的膽大的丫鬟,如今想起來還在作嘔,但蘇綠檀撒嬌的樣子,似乎又是另一種感覺。
嘴巴抿成一條直線,鍾延光想到了蘇綠檀口中所說的「情詩」,他想,他以前真的會寫情情愛愛的東西嗎?就算真的寫了,應當也只是普通書信,沒有那麼不堪入目……吧?
吳氏的娘家不是富裕人家,丈夫鍾延澤也還是個讀書人,一房人都靠著例銀度日。
吳氏一個月的例銀也就十兩,將心比心,她是捨不得朝蘇綠檀獅子大開口。
蘇綠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爺回來,我與他商議一下,再做決定。畢竟自我嫁進來,還沒做過東道主,這頓飯早晚要吃。既要吃,自然要吃的開開心心,就是不顧他們,也總要顧著你和三弟不是?」
吳氏聽蘇綠檀這般說,她只好無奈道:「好。嫂嫂這張嘴是真的甜,虧得生得女兒身,若是個男子,加上你這樣的相貌,金陵的姑娘都不會放你到京城來。」
蘇綠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間美人,若能把鍾延光騙到手,就足矣。
妯娌兩個又說了幾句話,吳氏便回去了。
吳氏走後,夏蟬過來替蘇綠檀添茶,道:「夫人,說起來今年你都沒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時候,這季節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鉗了。」
蘇綠檀打趣道:「怎麼?你也饞了?」
夏蟬登時紅了臉,搖頭擺手道:「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罷了。奴婢是家生子,自那事後,能跟在夫人身邊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看到丫鬟這般正經說話,蘇綠檀立刻輕笑道:「瞧你嚇的——別擔心,咱們在金陵什麼樣,在京城也什麼樣,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蟬勸道:「奴婢看還是算了,剛進府上下打點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
蘇綠檀笑道:「你這摳摳搜搜又愛碎碎念的樣子怎麼跟蘇媽媽如出一轍了,仔細將來嫁不出去。」
夏蟬又羞紅了臉道:「奴婢這不是為你好么!」
蘇綠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銀子肯定得攢著將來做後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慾也得滿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鍾延光的銀子,反正用他的銀子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