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怪不得他覺得這個聲音這麼耳熟。
不止是在車上聽過，還在……電話里。
蔣俞之顯然很滿意他目瞪口呆的表情。足足有兩分鐘，兩個人都沒開口。
葉時意是嚇的，蔣俞之是……閑的。
他閑得站在原地，以俯視的角度，第一次在雙方清醒的情況下，以面對面的方式審視面前的男人。
眼睛不大，但眼珠子倒是好看，睫毛也很密，就算是宿醉，皮膚一眼看過去還是沒什麼瑕疵。
除去身上的酒味，都挺好。
「蔣……先生。」葉時意終於艱難的把最後兩個字念了出來。
他能安慰自己，面前這位跟他認識的那位不是同一個蔣先生嗎？
不能。
放下聲音不談，有這樣的氣質和打扮，還叫蔣俞之的人，他覺得他沒那麼幸運，能遇見兩個。
「嗯，」蔣俞之坐到對面的沙發上，手搭在扶手邊，問他，「跟誰喝了這麼多酒。」
知道對方的身份后，葉時意覺得這男人身上的氣勢足足增多了三倍。
他握緊手中的杯子，想掩飾住自己的微微顫動。
「和我父親的一位……朋友。」
「你父親哪位朋友會把你灌成這樣？」
潛意識裡，葉時意不想把自己狼狽的一面展現出來，於是他沉默半晌，搖頭道：「沒有，都是我自己要喝的。」
蔣俞之挑挑眉，沒有說話。
葉時意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於是只能再次開腔：「那個……這間房錢，我來付吧。」
「聽說葉宅被封了。」
蔣俞之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把葉時意定在原地。
住了二十來年的家沒了，葉時意說不難過是假的，他這幾天一直竭力讓自己別想，連去看一眼都不願意，心裡還無限慶幸著當初收拾得乾淨，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回頭拿的。
蔣俞之也發現自己戳到了對方的痛處。
小孩子，性格還是太弱了。
「想買回來嗎，」蔣俞之斟酌著，怎麼樣才能不傷到他的自尊心，「我可以先借你一些錢。」
「……不用，」葉時意立刻回神，「我不一定還得起。」
蔣俞之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不是他看得起葉時意，就葉時意的簡歷，再加上葉氏那些子老底，對方想買一棟房子也不是太難。
蔣俞之是個不太喜歡管閑事的人。
這次也只是因為對方是他的未婚夫，他才提了那麼兩句，畢竟那棟房子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事，不過是嘴皮子一張一合。
反正他手也伸出去了，葉時意不願意領情就算了。
「蔣先生，那我先……」葉時意邊說邊站起來，從旁邊的椅背上拿起已經皺得不像樣子的西裝外套，手裡還攥著一個空瓶子，深呼一口氣，「您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先離開了。」
蔣俞之就靜靜地看著他。
葉時意不敢跟他對視，轉身就想走，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面的人問。
「我們快結婚了，」蔣俞之的聲音非常漫不經心，就像是個提醒，「你知道吧？」
葉時意再次定在原地，隨即背著他，點頭。
然後他又覺得自己這樣未免太沒禮貌，不說他們的關係，就說年紀上，對方也是長輩。
所以葉時意慢吞吞轉過頭來：「……我知道的。」
蔣俞之要是知道他此時的想法，想必得頭疼一會。
「你打算什麼時候過來我這兒。」
葉時意腦袋空白了一瞬，喃喃問：「我現在不就在這嗎？」
這話把蔣俞之逗笑了。
聽到對方低沉的輕笑聲，葉時意有些不知所措。
蔣俞之笑完后才繼續道：「我是說，什麼時候跟我回B市。」
聽到「回」這個字眼，葉時意胸口忽然輕輕跳了一下。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面對這個問題，他猶豫片刻，問：「您想讓我什麼時候過去？」
「看你，你什麼時候把A市的事情處理完，就什麼時候來找我。」
「我之前聽說……蔣老夫人的意思是下個月，對嗎？」葉時意說，「我會在月底之前去的。」
「他們怎麼說你不用管，慢慢來，不著急，」蔣俞之說完，忽然轉了個話題，「存我電話了嗎？」
葉時意一怔：「存了。」
蔣俞之道：「嗯，我今天就回B市，你在這邊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嗯，」葉時意咬咬唇，「我可以處理的，您不用擔心，我不會讓這邊的事拖累到您的。」
蔣俞之覺得好笑，不說一個葉家垮了，就是十個葉家垮了，都影響不到他。
不過看葉時意的表情，對方似乎真的挺愁的。
蔣俞之問：「你現在住哪。」
「一個朋友家。」
蔣俞之點頭：「單身朋友？獨居？」
以為對方是怕自己打擾到別人家裡人的生活，葉時意忙道：「對。」
「搬出來吧，」蔣俞之語氣淡淡，「這段時間，你就先住在這家酒店，房費我會幫你處理好。」
「不用，」葉時意忙道，「我問過了，住在那邊不會打擾到他……」
「不是這個問題，」蔣俞之打斷他，簡潔道，「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未婚夫跟別人住在一起。」
葉時意成功噎住了。
他抓著西裝的力道愈緊，半晌才道：「……我知道了，我會搬出來。」
「就住這裡，」蔣俞之終於有了動作，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扣，「我會幫你處理好，你不用擔心。」
「……蔣先生，我們還沒有結婚，我不能就這麼花您的錢。」
蔣俞之把手提隨手收起來，笑了笑：「意思是結婚後我才可以給你花錢，是嗎？」
葉時意本來想說自己不會花他的錢，話到嘴邊，又停住了。
怎麼可能？
他跟蔣俞之結婚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幫葉氏嗎？仔細一想，自己剛才還說過不會拖累他……葉時意忽然有些感到羞愧。
蔣俞之沒有戳破他心底的小九九，拎起電腦道：「走吧，我現在送你去收拾行李，今天就搬過來。」
「不用，您不是今天回B市？」葉時意咬咬唇，「我自己回去收拾就好。」
「你對我不用一口一個您的，」蔣俞之聽得好笑，走到他面前，抬手拂了拂他前額的黑髮，「我不急，走吧，送你過去，記得拿房卡。」
說完，他就先走出了房間。
葉時意怔了怔，先是抬手摸了下自己有略微灼燒感的前額，然後很快回神，轉身急匆匆跟上蔣俞之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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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秘書真的非常懂事，不僅給蔣俞之留下了電腦，還備了一輛車，車鑰匙就放在酒店前台。
「前面右拐，是嗎。」
蔣俞之懶得開導航，全程靠著葉時意指路。
葉時意坐在副駕駛上，忙點頭：「是的。」
他說完，指尖移到車按鈕處，拉下了一點車窗。
蔣俞之終於分神看了他一眼，可能因為皺褶太多，葉時意一直沒把西裝外套穿上，此時身上只穿了件白襯衫。
「開窗做什麼，」蔣俞之收回視線，「不冷嗎。」
「……」葉時意手指在按鈕處游移了一會，老實道，「我身上酒味有些重，怕熏到您。」
「不要用您，」蔣俞之第二次強調，「我很老嗎。」
這回葉時意接的倒快：「不老。」
蔣俞之笑了，倒也沒再催著他關窗。
快到家之前，葉時意才想起自己沒有胡樂家裡的鑰匙，他趕緊給胡樂打了個電話。
胡樂接起來，聲音低低的：「時意？大清早的，咋了？」
葉時意看了眼時間，早上十點。
雖然是好朋友，但打擾到別人睡覺，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胡樂，我現在得回家一趟，你一會能給我開個門嗎？」
「能啊，」胡樂有些反應過來了，坐起來，「你昨晚幹啥去了？我大半夜打電話給你，是個男的接的。」
葉時意反射性地看了眼身邊的人。
蔣俞之頭都沒回，仍舊穩穩開著車：「手機鈴聲太吵，我就幫你接了。」
他的電話跟剛見面那回一樣，通話跟開了揚聲器似的，在封閉空間里想聽不到都難。
「不好意思，我忘了調靜音……」葉時意應完他，才對電話里的人道，「等我回去再跟你說吧，快到了。」
停好車，蔣俞之看著面前的小公寓，眉頭皺得有些明顯。
說實話，他實在無法體會一群人一塊住在一棟小公寓里的感覺。
好在這公寓小是小，沒什麼味道。
剛按下門鈴，胡樂馬上就來開門了。
「哇，你這身酒味是幹什麼去了，衣服也這麼皺……」胡樂叨叨了半天，才發現葉時意身後還有個男人。
真高，比葉時意都要高半截。
胡樂一直以為葉時意大約會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人了，見到後面這位，他才知道大帥哥也是分屬性的。
他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時意，這是誰啊？」
葉時意剛要回答。
「你好，」蔣俞之話在前頭，簡潔的向對方做了個自我介紹，「我是小意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