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29 章
上了船,出了海,回頭看岸,回去很難。
臧海靈覺得這趟旅行穩了,對著阿寶翻舊賬:「你不是覺得我名字不吉利嗎?為什麼鬆口了?」
阿寶說:「只是對你不吉利。」似乎覺得悶熱,他順手解開外套,露出兩排護身符、平安符、健康符、長壽符。
臧海靈:「……」
東海33位於近海,附近有漁船、遊船出沒。
阿寶坐在甲板上曬太陽。一艘遊船在旁邊拋錨,漁民開始撒網捕撈海鮮,遊客們在船艙裡邊吃水果邊等待。等漁民的網起,兜里滿滿的魚貝蝦蟹,陣陣腥氣里彷彿透著絲絲美味,勾得阿寶頻頻看了好幾眼。
或許他的眼神太有壓力,漁民主動打招呼,問他要不要來一份。
阿寶搖頭說:「一份不夠。」
正好印玄從船艙里走出來,那一頭銀髮的光輝,將兜裏海鮮們的魚鱗貝殼都比了下去。
遊客們談笑聲陡然低了,一個個伸長脖子往遊艇的方向瞧,不知誰說了一句「一起吃」,邀請聲便此起彼伏,熱情好客得叫人難以拒絕。
印玄看阿寶是真的饞得慌,便跟漁民買三張票。
漁民本想將兩船併攏,放張木板讓人過來,誰知印玄撈起阿寶,足尖輕點,直接躍了過來,且落地無聲,輕得彷彿一根羽毛飄過來。
臧海靈停好船,右腳一跨,人就到了遊船上。
因為印玄動作太快,眾人不及防備,看的愣住了,這次反應及時,掌聲如雷。
臧海靈眼睛一掃,三男四女,心裡頓時有了底。
船上烹飪條件有限,奶油蒜蓉焗大蝦、黃金咖喱蟹、芝士蒜蓉焗扇貝這些都是沒有的,但新鮮打撈的食材,哪怕只是清蒸、白灼,也是極好吃的。
美食一上桌,吃吃喝喝,氣氛便熱鬧起來。
年輕男女正是百無禁忌的年紀,說著說著,便大膽詢問起交友、婚姻狀況。
阿寶怕費口舌,直接為自己和印玄貼了已婚標籤,如此一來,唯一一個單身帥哥臧海靈便身價倍增,炙手可熱。幾個小姑娘圍著他問遊艇哪來的,為什麼會開遊艇,家裡做什麼的……
疲於應付的臧海靈很快厭倦,尋愛之火剛燃起就死於疲乏。
看他們三個談興缺缺,年輕男女識趣地換了個話題,說要玩狼人殺。
反正蕭彌月還沒出現,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找點樂子打發時間。
阿寶聽完規則,暗道:祖師爺和臧海靈都有聽風辨位的能力,和睜著眼睛有什麼區別?只是對方說得口沫橫飛,興緻勃勃,不好掃興,就答應了。
幾個人抓鬮,阿寶抓到的是狼人,瞄了眼印玄和臧海靈,一個賽一個的嚴肅。
「天黑請閉眼。」
隨著法官一聲令下,所有人閉上了眼睛。
「狼人請睜眼。」
阿寶睜開眼睛,看到對面兩個狼人同夥興奮地比這著手勢,要殺印玄,這哪能行?他立刻以眼服人,制止這種屠戮同夥家屬的行為,轉手賣掉了臧海靈。
狼人同伴接受了換貨,齊刷刷地三刀,結果了臧海靈。
阿寶閉眼睛的時候,瞄到印玄的嘴角隱隱含著一絲笑意。
法官問完女巫、預言家,確認了獵人身份,便宣布天亮了。
天亮了,臧海靈也涼了。
他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高調亮明獵人的身份,義憤填膺的「掏槍」反殺阿寶。
法官正宣布獵人帶走了阿寶……船就猛然震蕩了一下。架在兩艘船之間的木板彈起、落下,跌入水中。
漁民扒著圍欄往下看:「水裡有大傢伙!」
「是不是鯊魚?」
年輕人已經尖叫起來。
臧海靈飛快地跑到甲板上,一腳蹬著圍欄,探出半個身體去,被漁民一把抓回來:「回船艙待著!別亂跑!」說完,他迅速分發救生衣給眾人,然後跑回駕駛艙。
途中,船又被撞了兩下。
這種情況下,阿寶他們也不好丟下剛認識的朋友不管,三人分開,印玄居中,阿寶與臧海靈守船頭船尾,萬一有意外發生,他們也好及時救人。
漁民發動船,飛快地沖了出來。
作為一艘漁船改造的遊船,它的速度驚人,比阿寶他們租的遊艇還快了一倍。
冷風夾著海水,颳得很緊。面上巨痛,睜不開眼,要不是阿寶體質特殊,此時大概已經毀容了。他眯著眼睛找印玄,卻見對方正撲過來……
阿寶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好似電視劇放到要緊關頭,突然插播了一則廣告。
前一秒還是印玄在嚴密的海風中撲向自己,后一秒,他就跌進了腥鹹的海水裡,穿著救生衣上下撲騰。
此時此刻,海面風平浪靜,哪有什麼大傢伙。不止沒有漁民口中的「大傢伙」,連租來的遊艇和漁民的遊船也不見了。
一條竹筏緩慢而優雅地靠近,筏上一人背對他坐著,長發綰起,長裙飄飄,只是背影,就美好得彷彿畫中人。
但阿寶不敢抱有幻想。
自己明顯掉入了陷阱,被迫與祖師爺、臧海靈分開。這時候出現的人,十有八九是幕後黑手。
美人突然回眸,果然明媚脫俗。
只是這張臉……
阿寶抹了把臉:「蕭彌月……前輩?」
蕭彌月微笑著轉身,竹筏更近了,到阿寶面前才停下。
她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隻巴掌大的小爐子,點燃之後,又拿出一個小銅壺放在爐子上,開始燒水,途中時不時加茶葉與跳了進去,不消片刻,就露出濃郁的茶香來。
「上來喝茶吧。」她向他提出邀請。
阿寶上竹筏的時候,心裡有強烈的排斥感。但是他告訴自己,必須忍辱負重,弄清楚對方的目的,然後毫髮無傷地回去告訴祖師爺,並且,求親親求抱抱求安慰。
水燒開了,她給他沏了一碗茶,客氣地問:「味道如何?」
阿寶將碗在嘴邊碰了碰,煞有其事地點頭:「不比『半點點』差。」
蕭彌月說:「你喜歡喝奶,我再加一些。」竟真的拿出一罐牛奶,倒進了阿寶的碗里。
……
阿寶半點都不想知道這碗茶是什麼味道。
她問:「玄兒好嗎?」
阿寶說:「在我身邊的每一天,祖師爺都很開心。」
「你叫他祖師爺,那你該叫我什麼?」蕭彌月望著他,露出期待。
阿寶不想讓她占這個便宜:「其實,我平時都叫他……老公。」
蕭彌月微笑:「你可以叫我婆婆。」
阿寶裝傻:「阿婆?」
蕭彌月臉色有一瞬間的陰鬱。真的只是一瞬間,快得阿寶都懷疑自己眼睛眨太快,產生了錯覺。
阿寶乾咳一聲說:「阿婆特意設下這麼大的結界請我來,是有什麼特別的事嗎?」他泡在海里沒多久,就想明白眼前的狀況是怎麼發生的了。
那艘遊船的漁民是蕭彌月安排的人,什麼邀請上船,水中怪物……都是有預謀的。目的是讓他們乖乖地待在穿上,任由漁民駛向蕭彌月早就準備好的海上結界中。
阿寶是屍帥,對結界免疫,所以當其他人都陷入結界中時,他掉了出來。
……
開始以為是意外,但看蕭彌月的態度,也許是有心。
蕭彌月說:「這些年,我沒有一天忘記玄兒。在我心中,他就像是我的親生兒子,我們患難與共,同甘共苦,不是母子勝似母子,就算髮生了不愉快,我也無法真正放下他。」
這話說得怪肉麻的。
阿寶表面友好地笑笑,不予置評。
蕭彌月說:「我知道他這些年一直對我存有心結,我又何嘗不是。我們都是那件事的受害者。」
阿寶:「……」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就都是受害者了?
「有些話,我當年沒有對玄兒說過,是不希望他背負太多。但人呀,一上了年紀,想法就會改變。原本靠著自尊就能硬撐下去的秘密,突然變得一錢不值。」她微微嘆了口氣,側頭看著海面,「你知道我為什麼叫蕭彌月嗎?」
阿寶暗道:這還有為什麼?當然是父母長輩取的,難不成是作者取的?
蕭彌月說:「是我自己取的。」
阿寶:「……蕭彌月是筆名?」
蕭彌月說:「我原本叫蕭詩霓。慶祝我彌月之喜的那天,仇家血洗了我全家三十六口,我是唯一活下來的人。從那一天起,蕭詩霓就死了,活下來的,是滿腔仇恨的蕭彌月。」
阿寶滿肚子懷疑,暗道:一個剛滿月的孩子就算沒有被殺,也無法獨自生存,怎麼能成為「唯一活下來的人」?而且,改名的真正原因其實是不想叫「笑死你」吧?
蕭彌月並不知道阿寶的心理活動,見他一直不說話,以為被自己打動,再接再厲道:「仇恨迷人心智,我也不例外。日積月累,我的戾氣越來越重,變成了煞氣。」
阿寶對「煞氣」兩個字十分敏感,頓時豎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