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管中窺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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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龍鄉新龍里距離寒鳴寺二十五里地,距離安遠縣城三十里地。
吳宗睿和廖文儒一大早就離開寒鳴寺,前往新龍里。
結拜之後,廖文儒步履輕快,一臉輕鬆,吳宗睿卻是憂心忡忡,一路思索。
儘管對明末的歷史頗為熟悉,可真正穿越了,情況就不一樣了,對於吳宗睿來說,穿越到這個時代,兩眼一抹黑,有太多的未知數。
這種感覺,在行路的過程之中,已經逐漸得顯露出來。
新龍里在寒鳴寺的西面,一路向西,一路荒涼。
兩人行走在丘陵狀的山坡之間,道路崎嶇,坑坑窪窪,到處都是泥濘石塊,行走需要時刻小心,稍不小心就可能摔跟頭。
沿途幾乎看不見什麼人煙,偶爾看見道路兩邊的人家,不管老人青壯小孩,都是面無表情,面帶菜色,神情麻木。
吳宗睿看見的寥寥數人,都是穿著髒兮兮得粗布單衣,衣不蔽體。
冬末春初,氣候還有些寒冷,吳宗睿穿著棉服,還有些承受不住不時吹來的山風。
寒鳴寺所處得位置,屬於城郊,距離縣城僅僅五里地,按照吳宗睿的理解,這一片地域應該是有不少人家,但現實情況大大出乎他得預料,沿途幾乎看不見什麼人家。
「文儒,這一帶你經常來嗎。」
「好多次,寺里的師兄經常帶我出去化緣,每次都路過這裡。」
「這裡是城郊地帶,怎麼看不見多少的人家。」
「一直都是這樣,以前師兄帶我出去化緣,我們大都是到縣城去,要麼就是到集鎮,路上不會停留,這附近沒有化緣的地方。」
「我記得以前不是這樣啊。」
「哦,大哥說的那是好多年以前了,以前周遭也有一些人家,不過我聽師兄說,這些年遭遇到太多的災荒,好多農戶家裡沒有糧食吃,活不下去,全家都離開了。。。」
廖文儒還沒有說完,吳宗睿腦海裡面冒出來一個詞語:流民。
明末流民泛濫,一方面是因為天災,氣候惡劣,田地裡面收穫的糧食不多,根本不夠吃,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人禍,農民遭受災害,還要承擔賦稅,實在活不下去,只好全家流浪,外出討飯,希望能夠活下去。
「縣衙不管嗎,各地不是設立有義倉嗎,遭遇災害就要救濟百姓。」
「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官府拿出糧食救濟百姓的事情。」
吳宗睿微微點頭,他還想了解更多,繼續開口詢問了。
「文儒,你在寒鳴寺十年時間了,對周遭的情況一定很熟悉吧。」
「說不上很熟悉,大都是聽師兄說的,寺里每年春季都要設立粥棚,救濟周遭的百姓,不過寺里的糧食也不是很多,設立粥棚的時間不可能很長,我記得七年前設立粥棚的時候,來的人不少,後來人慢慢的減少,去年和前年來的人就更少了。」
一絲閃電,劃過吳宗睿的腦海,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明史記載,崇禎元年四月十一日,江西贛州農民暴動,建國號永興,暴民攻陷安遠縣城,劫掠錢財,知縣沈克封逃走,江西巡撫洪瞻祖專門奏報,朝廷派遣大軍,耗時兩個月,完全鎮壓贛州農民暴動。
至崇禎元年十一月,陝西農民起義全面爆發,白水縣王二、府谷王嘉胤、宜川王佐掛、安塞高迎祥、漢南王大梁等紛紛舉旗,明末農民起義拉開了序幕。
吳宗睿的神色變得肅穆,他隱隱覺得,到了崇禎元年,大明王朝部分地方的局勢,已經陷入到了無法收拾的境地,只是這些困頓混亂的局面,在史書上面沒有詳細的記載。
想到這裡,吳宗睿再次開口。
「現在是冬末春初,寒鳴寺應該快要設立粥棚了。」
「今年就不一定了,寺里都無法維持,昨天我還聽住持說,要讓各位師兄離開寺院,到外面去化緣,如果不出去化緣,住持和各位師兄都沒有吃的。。。」
「怎麼會到這一步啊。」
廖文儒看著吳宗睿,露出奇怪的眼神。
「大哥,你不知道這些事情嗎。」
「不是很清楚,這幾天腦子裡有些亂,好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不過我覺得寺院還是能夠維持的,畢竟有十來畝田地,每年還有香客的布施,吃飯應該沒有問題。」
「寺里兩年之前就遇見困難了,氣候不好,十多畝的田地,種下去的莊稼,沒有多少的收成,而且總是有人偷走莊稼,住持說都是走投無路的農戶,不要報官,也不要追究,當時我還奇怪,這是偷竊,怎麼能夠放過,可住持說了,我佛慈悲為懷,農戶如果不是為了活下去,也不至於偷竊田地里的糧食。。。」
吳宗睿看著廖文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就連寒鳴寺都無法維持,農戶是什麼樣子,就不需要多說了。
「咣、咣、咣。。。」
「四鄉八鄰聽好了,奉知縣大人鈞令,四月初一開始徵收田賦,各家各戶需按時繳納,不得拖欠,否則官府嚴懲不殆。。。」
還沒有真正的進入到鎮子,鑼聲與吆喝聲就傳來了。
大明的田賦分為兩季徵收,春季徵收的為春賦,秋季徵收的為秋賦,春賦佔據田賦的四成左右,四月份開始徵收,持續兩個月的時間。
春季徵收賦稅,對於南方來說是有很大弊端的,所謂的青黃不接,就是指的春季這段時間,頭年的糧食基本要吃完了,來年的糧食剛剛播種下去,需要到七月才能夠收穫,很多農戶都會陷入到缺糧的困境中。
大明的南方和北方因為地域與氣候條件不一樣,種植方面有所不同,北方以種植冬小麥和春小麥為主,二月到三月即開始收割冬小麥,南方則是以種植水稻為主,一般都是七月開始收割。
萬曆年間,張居正實施改革之後,田賦全部以貨幣的形式徵收,很少徵收糧食。
「文儒,寒鳴寺需要繳納田賦嗎。」
「不需要,還好不繳納田賦,要不然早就無法維持了。」
「這麼說農戶豈不是更加無法維持。」
「這個我倒是沒有想過,大哥,你是生員,有功名在身,也不需要繳納田賦。」
吳宗睿再次沉默,雖說大明王朝有功名的讀書人不是很多,佔據的數量不會太大,朝廷看重和依靠讀書人,免去了有功名讀書人的田賦,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一些農戶將土地掛在了有功名的讀書人或者官吏的名下,由此免去了田賦,更多的官吏士紳則是大規模的兼并土地,且不承擔田賦。
田賦的總額是不會發生變化的,繳納田賦的土地越少,每畝地需要繳納的田賦就越多,導致農戶的田賦越來越重,以至於無法承受。
對於明末歷史略微熟悉的吳宗睿,知道明朝的田賦不是很重,就算是加上遼餉、剿餉以及練餉,其數量也沒有達到天怒人怨的境地,可是明末正處於小冰期,自然災害頻繁,糧食歉收甚至絕收的情況時常出現,農民吃的糧食都沒有,這個時候,就算是低的可憐的田賦,對於農戶也是巨大的壓力和壓垮身體的稻草。
看見吳宗睿陷入到沉默之中,廖文儒再次開口。
「大哥,前面就是新龍集鎮,我聽住持說,你的家距離集鎮不遠。。。」
「是啊,馬上就要到家了,離家已經三個月的時間,也不知道家中的情形如何了。」
「應該沒有什麼事情,大哥到寒鳴寺代發修行,正是冬月。」
「不說了,回家去,文儒,戴好帽子,你已經還俗,頭髮要留起來。」
「我知道,住持早就告訴我了,這是我的身份文書,到時候還要到縣衙去報備的。」
從寒鳴寺到新龍里,二十五里地,吳宗睿和廖文儒走了足足兩個多時辰,清晨的卯時三刻出發,此刻已經過了午時。
吳宗睿已經感覺到了,這副身體有些單薄,大概是以前陷入到讀書之中,缺乏鍛煉,可能生活方面也不是很好,顯得羸弱,按說二十五里地,就算道路條件不是太好,也不需要走五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十四歲就成為了生員,而且是廩膳生員,這是很了不起的。
想要獲得生員的功名,需要經過縣試、府試和院試三關,通過了院試,才能夠成為生員。
生員分為三類,分別是廩膳生員、增廣生員和附學生員,其中廩膳生員考試成績最好,地位最高,每月能夠獲取朝廷撥付的米面糧食等等,增廣生員和附學生員沒有這樣的資格。
當然,不管是什麼類型的生員,對於讀書人來說才剛剛起步,關鍵的還是鄉試、會試和殿試,通過了鄉試,成為舉人,有了做官的資格,通過了會試,成為貢生,能夠被直接委派做官,至於說通過了殿試,成為了兩榜進士,那是鐵定要做官的。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個觀念已經深入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偏僻的山村也不例外,如果不能夠通過讀書這個途徑,那麼尋常百姓的子弟,沒有魚躍龍門的機會。
士紳和官吏,他們是這個社會的特權階層,他們在這個社會的頂端,他們幾乎完全由讀書人組成,享受特權
吳宗睿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這個特權階層,不過他沒有覺得高興,因為他知道歷史發展的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