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水渡
黑水渡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
「少爺，他們來了。」
突然，黑暗中福伯，眼中精芒一閃，死死盯著遠處黑乎乎的河面。
穆圖聞聲看去，果然就見前方黑暗中，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豆昏黃的燈光，上下起伏，看起來極為詭異。
燈光猶如漂浮在夜空中的鬼火，時左時右，起伏不定。
吱嘎——
緊跟著一陣若有若無的搖櫓聲，似從極遠的地方飄蕩而來。
水花聲響起，穿透河面重重薄霧，四下里一片漆黑，靜若鬼域，詭異寂寥，讓人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穆圖感到自己手臂一緊，原來是穆語嫣有些害怕，不自覺的抓緊了他的手臂。
「別怕，那就是我們離開的船。」
穆圖拍了拍穆語嫣的手背，以示安慰，知道那是船上的燈火，隨著水波起伏不定的樣子。
「福伯，是不是對方？」穆圖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畢竟將通緝犯從瑞梁城中送出去，這可是殺頭的買賣，由不得他不小心。
這黑水渡的由來，他不止一次聽福伯講過，估計這河裡枉死的冤魂，比起城中菜市口處決的死囚，有過之而無不及。
「放心，少爺，這個時分，還敢搖船來這裡的，除了他們這群水鬼，沒有第二家。」
福伯極為肯定，朝中為官他不懂，但是說起江湖上的事，他周海福還算是一號人物。
「我年輕的時候，和他們當家的打過交道，救過他一命，所以對方才敢接下這筆買賣，要不然還真有點懸，換了其他人，估計就算是接了這筆買賣，也是打著謀財害命的主意來的。」
聞言，穆圖提起的心，稍微一定，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手掌心，不知不覺有些濕潤。
他面色一紅，好在黑暗中也無人注意。
說話間，吱嘎聲越來越近，那粒昏黃的燈光，化為一個黃色燈籠。
此刻依稀可以看見，前方河中一道佝僂身影，站在一葉扁舟上，身子不斷起伏，搖著船槳，而舟下洶湧的河水，似乎隨時都會將小船吞沒。
小船卻像離弦的箭一樣，劈波斬浪，速度極快的向著碼頭渡口這邊射來。
「啊，鬼——」
突然，身後一聲驚叫，穆語嫣一下撲倒了穆圖背上，小手指著前方。
穆圖一驚，順著其手指方向看去，就見一張猙獰鬼面，定定的看著自己。
鬼面長發披肩，頭生雙角，黑洞洞的兩眼，仿若無盡深淵，連人的靈魂都要吸入其中，血口大張，露出一嘴尖牙，仔細一看，卻又顯得有些怪異。
原來惡鬼嘴角微翹，似乎是在發笑，在這黑夜中，甫一見到如此詭異一幕，穆圖只覺自己腿筋直轉，有些發軟。
要不是身邊有著福伯，他估計自己都得一下癱倒在地。
「小姐，別怕，那只是一張風帆，撐船用的。」福伯趕緊出聲解釋。
「是黑鬼幫——」
安慰完穆語嫣，福伯轉頭向穆圖點頭道。
穆語嫣依舊不敢從穆圖背上，抬起頭來，見此，穆圖只好不斷安慰自己妹妹。
這時，小船已經來到了渡口近前，就見一名身材佝僂，和穆語嫣差不多高的艄公，帶著一張鬼面，正在船尾緩緩控制小舟，靠了過來。
小船極為破舊，穆圖看的眼角直跳。
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將這艘可以稱為是『破爛』的船隻，撐到這裡而沒有沉的。
船隻穩穩靠在了渡口，穆圖甚至可以看見，船底的積水，已經將那名詭異艄公的腳背淹沒。
他不禁看了一眼身側的福伯，想要確定一下，真的是這艘船，將要送他們出瑞梁城？
可福伯此時，並沒有在意他，而是兩眼緊緊盯著那名艄公，身子有些前傾，一動不動，另一隻手，緊緊貼在自己腰側。
「白天是人——」
突然小船上，傳來一道如同破鑼般沙啞的聲音，嚇了穆圖一跳，聽其聲音竟然是一名七老八十的老嫗。
「晚上是鬼——」
同時福伯也緊皺眉頭，跟著回應了一句。
穆圖算是明白了，這就是福伯所講江湖上的切口，表明各自就是對方要等的人。
「上來吧，老婆子還想在天亮之前睡個回籠覺。」確定身份后，艄公再次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走吧，少爺、小姐。」
福伯從穆圖身後接過穆語嫣，輕輕一躍，就到了船上，在船頭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讓穆語嫣坐下。
這一縱一停，沒有驚起小船一絲波動，那艄公看的分明，不禁瞳孔一縮，眼中閃過一抹凝重。
安頓好穆語嫣，福伯伸手將穆圖拉上船。
就在穆圖身子一隻腳剛邁過船舷，另一隻還踩在河堤碼頭上時。
異變突起。
砰的一聲炸響，水花飛濺。
福伯面色一變，就見其身側河面，一道水柱衝天而起，向他襲來，水柱之後，響起刺耳勁風，隱隱可見黑暗中數道血光閃過，直取他胸前要害。
這一下變生肘腋，穆圖只覺一股大力襲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著岸邊跌去，好在他從小跟著福伯學過一些粗淺功夫，反應也不慢。
他腳下一點，便將身上力道卸去，然後退了幾大步，這才止住退勢，臉上怒出驚怒交加的神色，看向渡口
這時福伯已經和來人交上了手。
不知何時，福伯手中出現了一把三尺長許黑刀，刀身細長暗啞，在這黑夜中有些分辨不清，來去無影，猶如奪命閻羅。
而他的對手身著緊身水靠，看起來奇瘦，卻又頂著一個碩大的腦瓜，且兩臂奇長，肌肉虯結，手掌揮動間，必定帶出呼呼風聲，綻放詭異血光。
「砰砰砰——」
兩人越打越快，黑衣人對福伯手中黑刀，極為忌憚，每每刀光閃過，黑衣人只敢催動手中血光抵擋，而福伯同樣不敢讓血光，輕易近身。
瞬息之間，兩人已經交手數十招，
「嗤嗤嗤——」
同時，就在水柱暴起瞬間，原本那名撐船的老嫗，突然手臂一揚，數道銀芒在黑夜中一閃而逝，向著福伯後背悄無聲息地襲去。
雖然被突然而來的敵人，吸引了絕大部分注意力，但福伯如同身後長著眼睛般，先是一刀逼退黑衣人，緊跟著黑刀一閃，已經出現在身後，化作數道黑色閃電，將銀芒一根不落的擊飛。
響起一陣叮叮叮的金鐵交擊聲。
血海無極——
這時，身前黑衣人，一聲大喝，聲震長空，就見其兩手竟然詭異的冒出濃鬱血光，向著福伯胸前狠狠印去。
「呔——」
感受到這一招的兇狠，福伯似乎也被激起了年輕時候的凶性，他深吸口氣，默運功法，手中黑刀之上，竟然浮現一層濛濛黑芒。
黑衣人和老嫗同時眼角一跳。
刀罡，這可是傳說中用刀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內力實質化后形成的罡氣，幾乎沒有劈不斷的東西，極其可怖。
「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
福伯口中幽幽念道。
這兩句話，此時似有無窮魔力，黑刀頓時爆發出璀璨刀芒，化作一顆黑球，和血手印狠狠撞擊在一起。
「轟——」
一聲轟鳴，血手印在黑球撞擊下，一觸即潰，猛然爆裂開來，而福伯手中黑刀，似乎也找到了宣洩口，刀芒暴漲，化作一道黑色匹練，出現在黑衣人胸前。
黑衣人瞳孔一縮，眼中閃過濃濃駭然，眼見黑刀就要劈到，這時一旁黑暗中，突然衝出一個金光閃閃的威猛大漢，撒開蒲扇一般的手掌，狠狠向著黑芒抓去，竟然想要赤手空拳抓住黑刀。
就在黑芒快要斬到手掌時，突然手掌上閃過淡金之色。
「叮——」
緊跟著一道清脆響亮的交擊聲傳來，福伯黑刀一震，手腕微麻，如同劈在銅牆鐵壁上。
「金鐘罩——」
他話音一寒，手中刀招一變，黑芒大盛，又是一刀。
「哼——」
這一次，一道夾雜著少許痛苦聲的悶哼傳來，似是被黑刀所傷。
三人在空中，一觸便分。
福伯身子一扭，閃身而回，落到了船上，將穆語嫣護在身後，冷冷看著船尾帶著鬼面的老嫗。
「哼，小鬼那裡逃？」
這時岸上傳來一聲獰笑，就見最後出現的魁梧人影，大手一探，將穆圖抓住，任憑其如何掙脫，踢跩，都無濟於事。
「哥——」
「小妹別管我，福伯帶著小妹趕緊走。」穆圖被魁梧大漢像布偶一樣，拎在手上，聞言，轉頭急道。
從剛才兔起鶻落，瞬息之間，出現的異變，心思靈巧的他，已經猜到黑鬼幫出賣了他們，否則這幾人不可能這麼巧的出現在這裡。
「走，嘿嘿，小鬼莫非晚上一到，你就開始做夢了？」魁梧大漢聞言沒好氣道，不過話語中更多的是譏諷之色。
就在這時，穆圖眼中寒光一閃，兩手往腰間一探，手中多出一對尺許長的分水刺。
他兩手交錯一抖，手中武器立刻化作點點寒星，扎在大漢手臂之上。
「咦，這小鬼有武器，還會功夫？」這一下顯然出乎眾人預料。
穆圖聞言，不禁心中一喜，見到大漢不閃不避，他有十成把握，這一下自己能夠從對方手中掙脫。
下一刻，他不禁面色倏變，慘白無比，額頭冒出無數汗粒，似是吃了大虧，而他手中的分水刺，再也拿捏不住，掉到了地上。
穆圖低頭看去，果見自己兩手腫脹，如同包子，陣陣酸麻傳來。
剛才一發狠，他全力出手，只覺分水刺，一下扎到了鋼筋鐵骨之上，分毫前進不得，緊跟而來，便是一道無匹巨力，使他他兩手劇痛，武器再也拿捏不住，脫手掉落。
他面色青白，緊咬嘴唇，強忍沒有痛呼出聲，這倒是讓抓著他的大漢，不禁多看了一眼。
剛才他打定主意，要讓穆圖吃些苦頭，所以默運功法，將穆圖的力道，全都反震回去，讓他兩臂疼痛難當。
「屠千滅，閣下身為大梁皇室四大供奉，如此戲弄一個孩童，難道不害臊么？」
此時福伯，將穆語嫣抱在懷中，一手持刀，神情陰冷的盯著魁梧大漢，冷冷道。
「嘿，某家就說過，只要某家一出手，肯定瞞不住他，你們兩個還不信，現在信了吧，這個月的俸祿，某家就幫你們了倆代領了，哈哈——」
見被福伯認了出來，魁梧大漢卻也不惱，反而還有些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