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跨越了四千年的計劃（中）

「那麼做，都是為了今天，都是為了……」春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用堅定無比的語氣繼續說道：「為了我們共同立下的誓言！」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答案。

「驅逐了世間的大魔物，還封印了魔力之源，但苦難依舊在繼續，仍有新的魔物出現，即使我們創造了更多了獵魔人，也一樣有悲劇不停誕生，跟動蕩時代沒有什麼不同。」春說完向冬問道：「你曾經說過這是世間魔力殘留的表現，需要600到800年的時間才能逐漸平復，但你我都知道，時間並沒有成為良藥，雖然魔力逐漸衰落，但罪惡從未減絕，就算魔物日漸減少，卻有人心不斷墮入黑暗，猶如披著人皮的魔物，犯下令人髮指的罪行，我們所期待的時代非但沒有到來，反而越來越遠，逐漸變的遙不可及。」

「人性複雜，善惡皆不意外。我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斬除所見之惡，保護所見之善而已。」冬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這是你曾經教給我的道理。」

「是啊，是我教給你的，但你不覺的奇怪嗎，這個世界的惡越來越多，善越來越少，動蕩時代還能誕生心懷天下的英雄，而近些年來卻儘是些目光短淺之人，就算是開國之主，一方豪傑，也不過是剛愎自用的狂妄之徒，根本配不上『王者』二字，你要如何解釋這種現象？」

冬張了張嘴唇，卻無法給出答案，因為這些都是事實，不容辯駁。

春似乎早就料到了冬的反應，並沒有在追問下去，而是用手撫了撫耳邊的髮絲，輕輕的說道：「你當然無法回答，因為你並沒有見證真相。」

「真相？」

「是的，真相。這世界變的越來越墮落的真相。不是什麼人的劣根性，也與人的本質無關，真正的原因是，有一個吞噬了無數世界的邪神在源源不斷的侵蝕人心。而今天，它終於被我抓住了！」話音落下，從春的身上猛的湧出無數濃稠的黑霧，它們瞬間便遮蔽了大片天空，一邊從內翻滾出無數張恐怖猙獰的臉龐，一邊向外發出震顫靈魂的嘶吼。

人群騷動起來，一眾超凡者都如臨大敵，可不論是強大的女魃還是善戰的獵魔人，雙手都在忍不住顫抖，恐懼從內心深處不斷的湧現出來，根本無法憑藉意志克服。只有夏保持著鎮靜，眼神中帶著些許戰意，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無需驚慌，我說過，這場戰鬥早就結束了。」夏輕出一口氣，帶著一絲感慨說道：「早在四千年前，這場戰鬥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彷彿是為了應證夏的話，春只抬了抬手，那漫天的黑霧就在不甘的嘶吼聲中被她重新收回了體內。

冬帶著一絲急迫問道：「那到底是什麼？你們又在瞞著我什麼？」

春微微一笑，輕輕說道：「當年我被負責看守魔力之源，也逐漸了解了它的本質。我們本以為它是一個不停向外擴散魔力的源頭，但實際上它不過是邪神伸向這個世界的觸手。所謂的魔力不過是表面的東西，它的根本作用其實是污染生物的精神，使之逐漸走向墮落與瘋狂，讓整個世界從內部走向崩壞，最終被邪神徹底同化吞噬。我們認為封印了魔力之源就萬事大吉，實際上我們的封印反而成了保護它的壁壘，真正的戰鬥根本沒有結束。動蕩時代還有我們不斷斬殺大魔物來緩解這種污染，而動蕩時代之後我們的收斂反而讓這種污染變得再也不受控制，這就是為什麼在動蕩時代之後人心越發動蕩和腐敗的真正原因。」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冬問道：「就算它是神靈，只要集合我們四人的力量也一定能徹底斬除它！」

面對冬的質問，春卻緩緩的搖了搖頭：「冬，你的雙劍鋒利無比，曾斬殺妖魔無數，但你能連冬天也斬殺嗎？」

「斬殺冬天？那怎麼可能，冬天只是一個季節，一個概念，根本不存在生死。」

「是的，你說不錯，冬天是殺不死的，因為它只是一個概念。」春嘆息一聲說道：「實際上我所說的邪神也只是一個概念，它本身沒有善惡，更不存在生死的區別。它吞噬世界只是一種本能，就好像四季輪迴一樣，是一種大自然的規則，根本不可能憑藉人的力量去斬除。」

冬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變的蒼白，她用發顫的聲音問道：「但你還是找出了辦法來消滅它，對嗎？」

「是的，我找到了。」春緩緩點了點頭：「因為與魔力之源長時間的接觸，它沒有例外的對我也產生了污染。這種污染是雙向的，它在入侵我靈魂的同時，我也攻入了它的精神世界。我看到它腐化一個又一個文明，吞噬一個又一個世界，無數可歌可泣的英雄試圖反抗它，卻都以失敗告終。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能在它的腐化下堅持那麼久，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還沒有徹底喪失神智之前找出擊敗它的方法。不得不說這十分困難，因為這無異於以人之軀挑戰神靈，但就如同你告訴我的那樣，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皆有一線生機，我終於還是找到了斬除它的方法。」

「首先，邪神的入侵是有規律可循的。它先是通過精神污染入侵世界，然後再依附於那個世界的最強者身上，陷入最終的瘋狂，毀滅世界的同時也自我毀滅。而在這個階段，邪神就會從概念化轉向實體話，如果想殺死它，那麼此時就是唯一的機會。但本就是當世最強者，又被神靈附體，哪怕從概念轉為實體，也是凌駕於世界頂點的存在，本就立於不敗之地。只有誕生出新的當世最強，才可能拼出那一線生機。」

冬的臉色越發蒼白：「所以……你選擇了我？」

「不錯，我選擇了你，畢竟你擁有遠超於我的潛力，在動蕩時代就已經是與我不相上下的強者，這份擔子交給你正合適不過。唯一的困擾就是你進步的太快，恐怕不等邪神降臨，你就要超越我變成當世最強。那樣一來你就會成為邪神附體的容器，這是萬萬不能接受的，於是我就聯繫了秋和夏，與她們共同策劃了封印你實力的計劃。果不其然，你因為孩子們的死亡而產生了內疚與自責的情緒，實力也一落千丈，從根本上杜絕了超越我的可能，順利的由我成為了邪神的容器。」

「再然後，秋犧牲自己，用死亡將動蕩時代的凜冽之龍拉回了現在，並一躍成為新的當世最強，從而斬殺了身為邪神容器的我，完成以凡人之軀斬殺神靈的壯舉，真正的……保護這個世界。」

春摘下龍型頭盔，看著冬，露出溫柔的微笑：「這就是一切的真相。對不起，騙了你這麼久，讓你遭受了如此的痛苦，真的真的很抱歉。但從今以後，這個世界將重新恢復自由，不論是向善還是為惡，人們都能用自己的意志去決定。不過我相信，在你的守護下，這個世界一定會越來越美好，就像我們四人當年約定好的一樣。」

淚水從金色的雙瞳中滑落，冬撐起傷痕纍纍的身體，艱難的伸出手想要抓住春，但春的身影卻如泡沫一樣逐漸消失不見，只留下淡淡的祝福。

「冬，要好好的活下去啊，代替我們，在美好的新時代好好活下去！」

龍型的頭盔從半空掉落，上面還殘留有春姐的味道，但春姐再也不在了。早在剛才，春就已經被冬斬殺了，就如同她親手斬殺了秋一樣。

春的靈魂超越生死的極限駐留現世許久，僅僅是為了告訴她當年的真相併說上一句「對不起」而已。

冬將龍型頭盔抱在懷裡，想要嚎啕大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保護了世界，保護了世人，卻無法保護最親的人。

正如夏所說，這場戰鬥早在四千年就已經結束了。因為有幾個人甘願自我毀滅，欣然的奔赴死亡，哪怕被保護者毫不知情，也依舊無怨無悔。

是偉大，或者是愚蠢，誰也說不清楚。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們並不後悔，因為她們就是……獵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