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愛可以亂來(六)
一個周末,汪曉妃回到遠望小區父母家裡。吃飯時,汪曉妃試探著把馬大光的情況對父母做了簡明扼要卻繪聲繪色的描述。聽到未來女婿的第一候選人是這般模樣,汪父不由樂而開懷,憑著多年的實戰經驗,他發出了這樣一番貌似荒誕實則精闢的宏論:「刁蠻的妻子和可笑的丈夫,這可是百里挑一的絕配。」他一邊夾了一筷子親手做的糖醋鯉魚放在汪母碗里,一邊小心地觀察她的神色。我家妃妃的事你少插嘴!汪母面無表情地搶白道,她只用這一句話就剝奪了汪父對汪曉妃的監護權,似乎汪曉妃不是他們老兩口集體勞動的成果,而只是她自己單性繁殖出來的後代。這一家的事情有幾分像中國的政治體制,搞不清到底誰的官最大、誰是最高統治者,每當外人借錢時汪母都把汪父抬出來作擋箭牌,說她自己不當家不做主;可是關起門來,汪父卻像末代皇帝溥儀,成了傀儡,除了勞動權和沉默權之外,什麼權利都沒有。微笑不上稅,雖然遭到了妻子的一通搶白,汪父還是嘿嘿陪出一個笑臉,他的嘴巴笑成了平行四邊形,嘴裡的米粒都差點跳了出來。他的舌頭像警察追捕逃犯一樣把那粒米舔了回去。然後,他用圍裙擦了擦手,等著把碗筷往廚房裡收拾。好半天,汪母都沒有放下筷子的意思,他只得撤離,到卧室去鑽研那本《大眾菜譜》。要找對象,可千萬別找你爸這樣的窩囊廢……汪母的眼球向廚房方向轉了轉,妃兒,你哪天把他帶過來媽替你瞧瞧?汪母明察秋毫的眼神,敬業得像一位工廠質量檢驗中心主任。幾天後,馬大光踩著汪曉妃的腳印亦步亦趨地進入了汪家大門。汪母的把關工作做得非常仔細,她對馬大光的生辰八字、家庭成員、住房狀況、健康狀況、經濟收入等等指標都進行了逐項細緻入微的盤查,甚至還檢查了他特意帶來的畢業證、學位證、工作證、房產證和公務員證,然後又認真地驗收了他送來的那上千元的滋補品,最後那粒笑的種子才在臉上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在馬大光飯後笨手笨腳下廚房替汪父的班洗碗時,汪母把汪曉妃拉到一邊,壓低嗓門異口同聲說,這小夥子是土了點兒,但人看著不壞,工作又穩定。「叫化雞」不也是外面土裡面香嗎?給馬大光下操行評語時,汪母甚至沒忘了順便賣弄一下剛從電視劇里學來的俏皮話。汪曉妃笑得鼻子上冒了一個泡泡,因為昨天下午馬大光剛剛請她吃過「叫化雞」。據馬大光說,「叫化雞」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發明的。把調料放到雞肚子里,再用荷葉包起來,外麵糊上泥巴,放在火里燒,燒出來的雞外焦里嫩,朱元璋做了皇帝后嘴一饞就經常吃。只是這道安徽名菜跟馬大光有什麼聯繫,她從來沒有想過。父親這一點撥,她菀爾一笑,接著,她聽到了父親那句關於刁蠻的妻子和可笑的丈夫的至理名言。聽到丈夫話中有話、拐彎抹角地批評自己刁蠻,汪母很是不快,要不是礙於馬大光,她早就興師問罪了。她的眼睛往廚房方向看了看,然後一聲不吭。對這兩個年輕人來說,這倒是非常歡樂的一天,歡樂得他們都想唱《歡樂頌》了。那天馬大光在汪家客廳里的長沙發上住下了。第二天上午汪曉妃送他走的時候,迎面正好碰見一個高大帥氣的郵遞員,他騎著自行車擦肩而過,過的時候,他還專門把自行車鈴捏碎得叮呤呤響。汪曉妃盯著他的背景,看得出神。馬大光有些不爽,你在看什麼?汪曉妃說,沒看什麼。是不是一看見帥哥就走不動路了?馬大光打趣她。汪曉妃忿然,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改善一下眼睛生活不犯法吧?興男人好色就不興女人好色了?雖不情願,但馬大光仍然點頭稱是,不過我看,男人太英俊了就容易變成繡花枕頭。汪曉妃撇一下嘴,你就別酸葡萄了,要是花二十塊錢就能給你整形把你整成個帥哥,你干不幹?馬大光忙解釋,我也只是說說嘛,你生什麼氣?你要是喜歡他,我提前退休,就讓他當我的接班人吧。汪曉妃柳眉直豎,你開什麼玩笑你?一個大學畢業生嫁給一個郵遞員?天下男人又沒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