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愛可以亂來(七)
也許是由於這句玩笑,在臨分手前,汪曉妃拒絕了馬大光的擁抱。汪曉妃回到家,發現老兩口正在論證她嫁給馬大光的可行性和必要性,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就像說相聲一樣,一個逗一個捧。父母這樣表態是汪曉妃預料中的事,事實上,幾年前帶南風回家時,父母已經採取了無政府主義政策,只不過汪曉妃無法擺脫中國女孩與生俱來的慣性,幾次跟男友分手,她都眼淚婆娑假裝無辜,對父母粗暴干涉兒女婚姻的無理行為進行了血淚控訴,至於在別人心目中父母會不會真的變成無理取鬧的老頑固,她才不在乎呢。過了幾天,汪曉妃開始指揮著馬大光把亞太花園的那套房子進行了酒吧風格的裝修,安上了比旱冰場還要滑的木地板,把牆全刷上立邦漆,她甚至別出心裁,在門口設了一個吧台。一切就緒,汪曉妃的業餘時間就像唯物辯證法一樣一分為二了,一半屬於遠望小區,一半屬於亞太花園。對此她的父母也都作開明人士狀,視而不見。沒過多久,就是春節,利用春節長假,馬大光帶著汪曉妃就像帶著從敵人手裡繳獲的戰利品一樣,回老家做了一趟巡迴展覽。熱力四射的北京媳婦,把馬大光的家鄉燒得像開水一樣直冒泡泡。馬家是大家族,馬父的輩份又小,紅星鄉全鄉人民都像參加競選似地爭做他的長輩。從初一到十五,那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趕來拜年的長輩們絡繹不絕。按紅星鄉的當地習俗,過年時晚輩都要給長輩下跪磕頭請安。由於馬父的政治地位太高,不能降尊紆貴,依據子承父業的舊例,給長輩們下跪磕頭的光榮任務就落到了馬大光頭上。汪曉妃是未過門的媳婦,也應入鄉隨俗、夫唱妻隨。對於這些陳規陋習汪曉妃深惡痛絕,但是大過年的,也不好駁人家面子,加上馬大光反覆開導她,下跪跟握手差不多,走個過場就行了,何況男兒膝下有黃金,給那些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長輩們下跪都不是無償服務,還有壓歲錢可拿。汪曉妃聽聽有理,也就首肯了。只是有一點她有些搞不明白,馬大光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為什麼還有人給壓歲錢?更讓汪曉妃意外的,她這一下跪磕頭不要緊,竟然引起了一場自發的民間集資活動。她本來以為壓歲錢只是象徵性地給個幾十塊就行了,沒想到紅星鄉的貧下中農們花起錢來比城裡人還要大方。見了這麼可人的北京女孩,長輩們比見了貧困失學兒童還動感情,一動感情,一張張的百元大鈔也就無法在兜里安居樂業了。那個春節,他們收得的壓歲錢突破了萬元大關,相當於汪曉妃在北京半年的工資。那些錢馬大光一分沒要,悉數交給她保管,馬大光說,明天是情人節,這點錢就算是我給你的情人節禮物。接過這筆錢的時候,汪曉妃突然想起了從賓館偷玫瑰送她的南風,就說,錢多俗啊?你就不會給我送玫瑰嗎?玫瑰多無聊啊,再說,縣城也沒有賣玫瑰的,馬大光熱臉貼了冷屁股,訕訕地說,還不如多給你買些巧克力,這些錢要是全買成巧克力,能買半拖拉機呢。白痴,你想開巧克力專賣店啊?汪曉妃哭笑不得。馬母建議把婚期定在明年春節,汪曉妃不解其意。馬大光悄悄給她解釋說,春節期間鄉親們既有閑又有錢,紅包可以比平時多收一倍。按照慣例,馬家有個大事小情,只要辦一場酒席,準會盆溢缽滿,紅包少則幾千、多則數萬。馬大光的爺爺去世那年,家裡光禮錢就收了兩萬多。鄉長大人的公子舉行婚禮,是紅星鄉全鄉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估計到時候光禮錢就不下於三四萬。這筆錢,馬父表示,全部都歸馬大光。而馬大光對此也做了很好的遠景規劃,攜汪曉妃進行一次短期出國考察,他們制定的考察路線和旅遊路線有著驚人的一致性,夏威夷。雖然少了一些情調,但這段生活仍然是這對情侶感情史上最甜美最溫馨的回憶。誰也不會想到,返回北京不久,這種甜美溫馨的回憶卻像過夜的茶一樣,不僅味道變了,連顏色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