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肖嬤嬤亦是笑得不行,直道世子爺不但人品好,運道也好。
「這大過年的出了這種被惡狗亂咬的事,真是怎麽想都堵心得很,好在郡主出的主意好,國公爺回來得也及時,世子爺更是能幹得很,想來用不了兩天,世子爺便能甩了這個大黑鍋,輕輕鬆鬆好好過個年。」
第二天一早,何睦便回到彩雲軒了,顧欣湄已經起了身,正在西次間炕上端著甜白瓷小碗喝粥。
見他攜著一身涼氣進了屋,她慌忙放下手中的碗,拿著帕子迎了上去,先替他將眉毛上的寒霜輕輕擦了個乾凈,這才招呼丫鬟們給他打水洗漱,自己親手替他寬了身上的大氅。
「你這是整整忙了一夜吧?正好還有半砂鍋的魚片粥還熱得很,我再叫她們去大廚房拿兩屜羊眼包子,吃了便補個覺吧。」
顧欣湄頗為擔憂的看著他,只覺得他眉眼之間全是倦意。
何睦展顏笑了,倦意也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可是自幼習武之人,區區一夜不睡算得了什麽?他方才的倦怠不過是裝出來給外頭那些後宅僕婦看的,進了彩雲軒的正房沒來得及收起來罷了。
「你是說……林氏或許也知情,甚至還在這事兒上摻和了一手?」聽他談起昨日那案子,顧欣湄皺起了眉頭。
林氏過去不過那麽點本事,僅限於在後宅橫行霸道罷了,對何睦頂多是放些風聲抹黑他;如今這是長本事了,還有能耐將手伸到外頭去,意欲陷害何睦了?
那看來這人不能再留了!
與何睦的安危,她和孩子們的安危比起來,對繼母的孝道以及外頭的體面名聲這種虛無縹緲的玩意,算得了什麽呢?
顧欣湄既是在小年夜上逼著林氏低了頭,這事兒轉眼間傳遍了武定侯府後宅,彩雲軒派去大廚房領早膳的丫頭也就去得快、回來得也快,沒受什麽刁難。
等何睦坐到臨床大炕上吃過了包子,對顧欣湄擺了擺手,說他也僅僅是懷疑而已,至少眼下他手裡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就算這事兒沒她指使老二、老三摻和,想來用不了半日她也該聽說了,只因這裡頭還有汪家搞鬼,汪家老二和趙英有些勾連。我裝出這麽一副疲累不堪的樣子回來了,且叫她幸災樂禍去,之後不論她想見縫插針,還是她滿意的騰出心思打理家事去了,我們都樂見其成。」
畢竟今兒已是臘月二十五了,若是何睦忙得焦頭爛額的樣子能讓林氏滿意,最少十天不對他們夫婦使手段,這個年也就算踏踏實實過去了。
至於林氏若想趁機見縫插針,他還正愁抓不住她的把柄呢!她願意帶著老二、老三往他手裡撞,他又怎麽會留情?
「不過我猜她可不是個閑得住的,等她真聽說了此事,哪怕她做不成別的,也不願意讓老二老三涉險,也定會給侯爺搧個風、點個火。那些產業由侯爺代管了十幾年,連一丁點小事都沒出過,怎麽到了我手裡沒幾日便生了事端?她正好能趁機擠兌我,叫我再將產業交回去給侯爺代管,她則好從中得些好處。」
何睦這般說完,便進了內室補眠。
不到一個時辰,外頭傳來消息證明何睦全說中了。
林氏真的聽說了那走水的事,也正想趁機生事;而這讓林氏知曉此事的罪魁禍首卻不是別人,正是汪家。
半個時辰前,汪三小姐汪玉荷來了,說是來替汪太太送年節禮、再順便看看林氏的病痊癒了沒有,就給林氏帶來了這麽一個消息。
武定侯隨後也知道北城那半條街走水了,便差了人來到彩雲軒,要何睦去前院書房說話。
顧欣湄聞言就冷了臉,叫畫眉去院門口將來人回絕了。
「跟那小廝說,世子爺連夜辦案審人忙了一宿,請侯爺也體貼體貼世子爺,能否別這麽折騰親生兒子了!若想叫世子爺去問話,等午後世子爺睡醒了便過去還不成!」
莫說她是王府郡主出身,依著身分敢對武定侯翻過臉,砸過杯子,就算她還是寒門出身的程敏,誰敢這麽折騰她夫君一下試試!
畫眉既是顧欣湄的陪嫁丫頭,也懂得自家主子的心意,等她領命來到了彩雲軒的院門口,便將武定侯派來的小廝訓斥出一腦門子的汗。
「你們既是貼身服侍侯爺的,也不能照顧了侯爺的衣食住行便不管旁的了,平時也得勸著侯爺些,叫侯爺多少顧及著些父子情分。世子爺回來時也經過前院了,前院的奴才都沒長眼睛,沒瞧見世子爺累成什麽樣兒了不成?換成你們去衙門裡審上一宿的案子我瞧瞧!這大寒冬臘月的,累不死你們也凍死你們!你們聽說過誰家衙門裡審案子還點著八個火盆,讓犯人暖洋洋的當大爺?」
那小廝慌忙點頭道:「畫眉姊姊說得對,是我們這些當奴才的不懂事,給世子爺找麻煩了。小的這便回去稟報給侯爺知道,等世子爺睡醒了自會去與侯爺說話!」
等在前院書房裡的武定侯沒想到,他打發去內宅喊人的小廝竟是一個人去,一個人回來的。
不過等那小廝說世子爺在五城兵馬司的陰冷牢房裡審了一夜的犯人,此時已是睡得打雷都打不醒了,他也沒了轍,總不能闖到彩雲軒去提著長子的耳朵,將人從被窩兒里拎起來聽他訓話吧?
且不說那彩雲軒除了長子都是女眷,他不好平白闖進去,單隻說長子那個續弦,那就是個母老虎,又有個尊貴的身分擺在那兒,他惹不起!
武定侯頓時便沒了脾氣,再想到長子都還能睡得著,想來那北城走水一案也是審理得差不多了,否則那小子也不會這麽清閑。
那他也就不用再擔心長子被刁鑽商戶訛詐了,更不用捨出老臉去替長子再將那些產業經營幾年了。可是這麽一來……他豈不是辜負了林氏的期望,林氏還盼著他再代管幾年那些鋪子,替老二老三多掙些家業呢!
難不成他真該早早答應汪親家的提議,和汪家一起聯手做點更賺錢的事兒,也省得將來老大翻臉將老二老三分出去,老二老三連個安身立命之所都沒有?
武定侯遲疑著尋思之時,他方才打發小廝去了彩雲軒,卻沒將何睦喚起來,更沒將何睦手中的產業拿來再經營幾年的消息同時傳回了正和堂。
林氏不由得惱怒萬分,卻礙於小汪氏還在旁邊,她還留了小汪氏陪她用罷午膳再回汪家,無法當眾甩臉子發脾氣。
可小汪氏今日上門來本就自有用意,又怎麽會被林氏的掩飾給隱瞞?
她今兒就是來攛掇林氏及武定侯,繼而讓武定侯府家宅紛擾不休的!等她過兩個月嫁進來,她才好大展手腕將這後宅中饋搶到自己手中!
至於她頭幾日帶著那個古七娘上門來,古七娘還趁機在彩雲軒屋裡下了葯,雖說顧欣湄隨後便請了路馳來,可小汪氏可不知道這件事。
她還在沾沾自喜,以為她還沒過門便已除了顧欣湄兩條臂膀,更以為古七娘是她極好的幫手呢。
小汪氏安慰林氏道:「既是侯爺與世子爺父子情深,侯爺捨不得勞動世子爺,等午後爺兒倆再說話也罷。只是世子爺既是娶了續弦的,那位世子夫人總不能白白做個擺設,夫人不如將世子夫人叫來訓誡幾句,問問是否是她攛掇世子爺,世子爺這才惦記要將另外半條街搶到手?要不然怎麽在她沒進門之前,世子爺從未被人傳出過這等霸佔別人產業的臭名聲來?俗話說的好,『妻賢夫禍少』,若這位世子夫人是個不賢慧的,不但不能幫著世子爺上進,還教會了世子爺去占不該占的便宜,夫人可不能輕饒了她。否則將來豈不是被她帶壞了兩位妹妹的名聲,又連累了侯府?」
林氏本就盼著小汪氏嫁過來後,能多跟顧欣湄交鋒,她這個做婆母的便可做那得利的漁翁。
如今聽得小汪氏竟與她想到一處去了,她本也想將顧欣湄叫來訓斥擠兌一番,最好能不通過侯爺的手,便能將何睦那些產業拿來代管一番,她何樂不為?
可她又不願讓小汪氏覺得她這個做婆母的刻薄惡毒,便擺了擺手說:「這樣不好吧?老大媳婦到今日過門不過十天,哪會是她攛掇的呢?這說不準就是老大自己的主意,我這個做人繼母的,總不好不問青紅皂白就賴在媳婦頭上?」林氏雖然想訓斥顧欣湄,卻也想等小汪氏走了呢,如今小汪氏還在,她很多招數都沒法毫無顧忌施展出來!
這話落進小汪氏耳朵里,卻令小汪氏以為林氏是個草包了。
只因過去大汪氏雖是做了林氏的幾年媳婦,卻沒說婆婆一句不好聽的話,倒是將她雖生不出孩子來,婆母也不許夫君納妾的好話講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