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
hell無論短程轉一個身還是長程上路,如果只容許我身邊有一本書,我想,這一定是義大利作家伊塔羅·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容許我輕微犯規把英譯本跟中譯本都帶著,有生之年不曉得會不會讀得通義大利原文,也許終生遺憾。關於馬可·波羅,關於忽必烈大汗,關於他們現實中想像中的無數歷險無數征戰行旅,卡爾維諾在書一開頭便指出,我們虛有認識世界的企圖,我們勉強支撐征服知識的野心,我們身處的看來是充滿奇迹的帝國「以及我們自己」,其實是無盡的不成形的廢墟,**的壞疽已經蔓延太廣……壞得無可再壞之際,我們只好在回憶中旅行——其實想得清楚徹底一點,旅行途中免不了走馬觀花,甚至不知道花的名字,真正的旅行竟都是日後一次又一次重複回味,忘記了舟車勞頓,忘記了錢包被小偷摸去,只選擇了風和日麗人間勝境,給自己的記憶寄一張精美昂貴明信片。三訪威尼斯,我知道這裡的樓房水道從此百看不厭。走進那些陌生的巷裡,闖入無人後院,那一尊尊獸頭人身大理石像一臉坦然,久經世面也懶理面前什麼人等——如果真有一個地獄,卡爾維諾說,它已經在這兒存在了,那是我們每天生活其間的地獄,是我們聚在一起而形成的地獄,接受地獄,在這個空間里繼續存活,也許會得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