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波濤：塞納河畔20年(5)

在我剛剛擔任友協副主席時，少數會員對我的領導能力表示懷疑，給工作造成一定阻力。一些會員為此報不平，以他們的方式維護著我。我則很平靜，一個人的威信需要在實踐中建立，領導法國人，需要對法蘭西文化、法國政體、法國人的觀念和表達方式有著相當程度的理解才可勝任，這對沒有在法國土生土長的外國人來說非常困難。我們不少在法國企業和機構工作的中國人往往會有這種感受，儘管專業技術表現出色，卻難以晉陞到領導位置。這不是法國人保守排外，法蘭西是個注重歷史並且善於思考的民族，人們崇尚多元文化，尊重不同民族，對領導者在人文內涵和藝術修養方面有著很高要求。面對這樣的民族和人民，我們沒有理由抱怨什麼，如果我們能夠克服自卑或自傲心理，不斷虛心學習，逐漸越過文化上的障礙（不僅是語言上的），那麼我們不但具有中國文化，還有法國文化。一個具有東西方雙重文化的領導者，其聰明才智一定是非凡的，怎麼會得不到法國人民的接受和器重呢？不久，友協主辦一次重大活動，中國駐法大使吳建民和各部門外交官、法國政府官員和左、中、右不同黨派的議員、市長將出席這次活動。在籌備工作最緊張忙碌的時候，主席英梨女士突患心肌梗塞送進醫院搶救。她醒過來的第一句話是「告訴郭凝，籌備工作照常進行，由她指揮。」我趕到醫院急救室，看到病床上的英梨主席，想起了中國的焦裕祿，她心中惦念著工作，還沒有把病情告訴自己的親屬。我是英梨主席一手培養起來的，在她以生命向我託付重任的時刻，我只有一個選擇：「放心吧，我保證這次活動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成功！」英梨主席含笑說：「這對你是一次展示能力的機會，我相信你。」接著，我上任了，在這樣的位置上需要具有豐富領導經驗，可我在友協擔任副主席僅僅十個月，我知道，挑不起擔子只有辭職。潛力往往是逼出來的，我不允許任何一個疏忽，因為這會涉及到友協的威望，也會涉及到法中外交關係，我需要對法律負責。友協會員們儘力支持了我，一些會員受到英梨主席的委託主動幫助了我，在商量安全保衛工作時，警察局長把電話打到了我家裡。這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信任的意義，懂得了獲得信任需要付出什麼代價。舉辦活動的當天，我胸有成竹，指揮骨幹會員先後排除了七項意外事情，顯示了足夠的應變能力。這項重大活動按照預期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獲得很大成功。活動結束后已是深夜，我最後一個離開現場，路邊一位老會員站在汽車旁，他曾經公開反對過我，月光下他誠懇地說：「我等在這裡是想告訴你，你能夠領導法國人，今天就是一個證明，以後我支持你的工作。」（四）1999年夏天，我們21位旅法青年學者赴上海出席研討會，為100多位上海最傑出的專家學者帶來了21份學術報告，包括生命科學、信息科學、人文科學以及材料技術等其它學科，凝聚了我們在法國十幾年的心血和成就，從法國角度為中國在21世紀的發展提出珍貴建議。我宣讀的學術報告?重視創新意識和決策能力的培養?在研討會上產生積極反響，之後在多家刊物刊出，亦為上海社會科學院、中國馬列主義哲學史學會等機構主辦的?**鄧小平理論研究?全文轉載。同年秋天，我應邀在北京大學臨湖軒演講，氣氛相當熱烈，原定的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了，應師生們要求又增加了一個半小時。此後幾年，我應邀在上海交通大學、首都經貿大學、中國社會科學院等等高校和研究機構進行各種專題演講或座談。終於等到了為祖國奉獻學識的時代，我感到欣慰，只要是站在講台上，無論是連續幾個小時還是一整天地講解，我始終精神飽滿不知疲倦。師生們需要了解西方人思維觀念，於是，我和台灣學者潘示番合作撰寫了?巴黎－都市文明寶殿?、?巴黎文化行旅?，從人文和藝術的角度具體介紹分析了法蘭西文明，2001年分別在上海和台灣出版。融合中西文明是個嶄新的探索領域，生命科學、信息科學、人文科學，以及經濟學科、藝術學科、傳媒學科等幾乎所有學科都會涉及到這個領域。中國加入WTO以後，與世界的交流合作更加廣泛，面臨到的問題也就更加具體。由於制度、文化和思維方式的不同，每個國家都會有自己的特點，重要的是了解和尊重這些不同特點，學會從接納多元文化的角度去認識和理解對方事物。這種了解和尊重是東西方雙向的，我在中國講解，也在法國講解。多年來，我在巴黎法中友協定期主持講座，又在法國著名的阿勒法梅卡高級培訓集團任教，為一些大型企業的負責人授課，都是為了幫助法國領導階層的人們了解中國，適應東西方日愈加強合作這個世界發展趨勢。如今，我在媒體報道、社會活動、學術研究等幾個方面繼續進行著融合中西文明的探索，同時，承擔著法中兩國之間有關政治、經濟、文化、科技、教育、醫學、新聞、藝術、體育等等各個領域之中項目和事務的協調工作。無疑，我會一直探索下去。（2004年11月於巴黎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