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模:文化差異雜感(1)
戴模,畢業於西北工業大學航海工程系,曾在西北大學計算機系工作。1983年公派赴法國留學,在法國國立波爾多高等無線電電子工程學校(ENSERB)「自動化、模式識別及農業機器人」實驗室學習,1986年在法國波爾多第一大學獲博士學位。同年回國繼續在西北大學任教。1989年底應邀返法合作研究。1992年10月起在法國波爾多第三大學計算機系任Ma?tredeConférences。其研究領域是:數字圖象處理、模式識別及其應用。法蘭西的文學名著使孩提時代的我第一次認識了這個距我的家鄉--中國十三朝古都西安萬里之遙的國度。正如大、小托爾斯泰,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等大師們用他們的著作在我面前展示了一幅幅俄羅斯的風景、社會及人文畫卷一樣,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三個火槍手」和小仲馬的「茶花女」也使得我在少年時代就知道了法蘭西文化的燦爛輝煌。象當時大部分男孩一樣,為了祖國的「四個現代化」,上大學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理工科。每每回首往事,我永遠感謝我的小學、中學和大學的老師們。是他們給我打下了牢固的知識基礎,也是他們教給我做人的道理。十年「文革」,幾經蹉跎。得益於祖國的改革開放,一九八三年,年過卅五歲的我,腳踏上了法蘭西的土地,開始了我的留學生活。一九八六年,順利地獲得博士學位后,我回到了家鄉一所大學任教。三年之後,應法國導師的邀請,我又來到了法國。沒有想到這一呆就是十二年。從留學到在法國大學里任教,十多年來感慨頗多。其中如何從東、西方文化的撞擊中走出來,以平和的心態了解另一種文化,是我感受最深的一點。現在人們常說「全球一體化」,我們大家共同生活在一個「地球村」里。但我深深體會到,人們要真正相互了解,特別是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的相互了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尊重和理解對方的文化。對自己的文化,既不能妄自菲薄,也不可妄自尊大。歷史的原因使得全球各個人種,各個民族曾經很難也很少往來。人類各自在地球的不同地方創造了各自的文化。在法國十多年的生活,和法國人、其他國家的人以及從祖國來的中國人的接觸交往,深感一個人要「完全融入」另外一種文化的不易,特別是你有一定根底的自己的文化。剛來法國時,自認為自己對西方文化有一定了解,但沒幾天就發現事情並不完全是我想象的那樣。法國人的觀念和自己從小養成的觀念大不完全相同。一般的講,大部分法國人自我感覺良好,不象我們中國人總是不滿意自己。如果你第一次到一個法國朋友家做客,他或她在帶你參觀房子時總是會露出一副滿意的神態。房子大、豪華自然不用說了。既是房子小,他們也會對你說房子雖然小一點,但結構合理,很適合他們等等。總之,他們滿意,而且可以看出他們是真心滿意。也許不滿意自己的現狀可以激勵自己去改變現狀,可從另一方面看,法國人的自我感覺良好本身就會使生活美好,這正應了中國的一句老話--「知足者常樂」。我們自小都知道謙虛是美德,可不少法國人常常說自己怎麼怎麼能幹,洋洋自得。一開始我很不以為然,天長日久也就漸漸習慣了,這可能是東、西方觀念基本差別--西方人外露,東方人含蓄。現在對這點已習以為常了,儘管我自己還是作不到。還有,我們自稱是「禮儀之邦」,但說實話,歐洲人比我們禮貌多了:女士優先,前面進出門的人為防止門的反彈總是等後面的人上來后才放開門把手,在公眾場合從不高聲說話,需要排隊的地方一定排隊,既是三、五個人,也必是先來後到、秩序分明,…。但不敢恭維法國人的是,他們一上自己的汽車、手一握方向盤,就將「禮貌」丟到「爪哇國」里去了。不少人總想超車,總想把別人拋在後邊。所以超速、前後車距太小常常是交通事故的原因。警察當局為此想了不少辦法,其中一招就是在發生過致死的交通事故的公路旁豎起黑色的人型警告牌。這些警告牌和真人高低一樣,有的甚至頭上還用紅色畫出血跡。每次我駕車看到這些警告牌,總覺得毛骨悚然,大煞風景。說到駕車,在國外駕車一上車第一件事就是習慣地戴上安全帶。一九九七年回國時高興地看到國內的交通規則也要求駕車的人戴上安全帶,否則罰款。可二OOO年再回去時,發現幾乎沒有一個人駕車的人戴安全帶。問之,答曰:太麻煩。我大惑不解,為什麼這一小點為己安全的洋人的好習慣國人就學不到手呢?幾乎所有的法國人都為自己是法國人而自豪,我想他們有一定的道理。只要稍微翻翻法蘭西的歷史,除過上述的大文豪之外,我們還可以找到象伏爾泰、蒙泰涅和孟德斯鳩這樣的思想家和哲學家,象傅立葉和拉普拉斯這樣的數學家,以及象居里夫婦這樣偉大的物理學家,他們為人類的文明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法國大革命、「拿破倫法典」也都是法蘭西民族在人類歷史上留下的大手筆。法蘭西的飲食文化以及以波爾多為代表的葡萄酒文化在西方人的生活中佔有不可取代的位置。所以當「馬賽曲」響起的時候,法國人應該為自己是法國人而感到自豪。從一定意義講,法蘭西文化的包容性和創新性也是值得稱讚的。切不說一百年前埃菲爾能在塞納河邊豎起了他的鋼鐵怪物,貝聿銘的玻璃金字塔會出現在盧浮宮大院的中央就證明了這一點。正因為如此,也才會有以莫奈、雷諾阿為代表的印象派,畢加索的現代派和馬蒂斯的野獸派等等。可以說,法國人的文化品位是高的。要不,為什麼一百年後埃菲爾鐵塔仍以它特有的魅力吸引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畢加索們的作品可以開出天價。還有一個小小的例子:近年來大概為了改善交通的原因,在法國越來越多的交叉路口被改建為大大小小的盤旋路。幾乎每個盤旋路的中央都成了法國人發揮藝術靈感的用武之地。形形色色的園林、各種流派的雕塑點綴其間,和周圍的景色渾然一體,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