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芳年疑惑著,猜測此事是七王爺安排的。只是到現在她都沒想明白七王爺的打算,她的腦子裡閃現千萬種可能,都想不到七王爺用意在哪裡。
外面突然安靜下來,還有人倒抽氣的聲音。
她還沒來得及詢問三喜四喜,轎子就搖晃起來,跟著她就被一股大力拍飛,從轎門飛出去。
人群響起驚呼,她直撲出老遠,跌落在地。她頭暈眼花地想站起來。也不管前面站著的人是誰,趕緊拉著想借力起身。
哪知身體突然歪一下,整個人倒下,正巧抱住前面人的腿。這條腿筆直修長,肌節有力。腿的主人似是很嫌棄她,長腿抬起,她被掀翻在地,滾老遠。
滾動中,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白衣男子,他冰冷的眉眼,厭惡的神精,映在她的瞳孔中。
人群中響起驚呼,跪了一大片,齊呼著見過七王爺。
她的臉臊得通紅,前世一輩子都沒有這麼丟人過,她覺得她的老臉是丟到家了。此形此景,她不宜再清醒,索性趴在地上裝暈。
元翼揮袖,眾人起身。
芳年能感覺到別人的嗤笑聲,暗想著三喜四喜怎麼還不來扶她。可憐的三喜四喜被人群擠到後面,就是沖不出去。看到被人指指點點的小姐,哭喊著干著急。
人群中有一個男子出聲,想來是過路的人,在替芳年打抱不平。
「下官途經此地,斗膽說句公道話。王爺,這女子和您貼身抱了,您是不是該納了她?」
「曹經歷,本王的私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劃腳。」
清寒的聲音一出,人群再次消音,芳年的后糟牙磨了磨,她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聽他的命令來裴府門口。
他真的有病,還病得不輕。不僅身體有病,心裡也病到扭曲。是怎麼樣的黑心腸,才會讓她一個女子來裴府門前受辱。
她活了七十年,從來沒有像今天一般丟人丟到家。
「王爺,您身份尊貴,自是不知世道艱難。您可知道,要是您今日不納了這位姑娘,只怕這姑娘就要青燈古佛一輩子,或是羞憤自盡。」
芳年真想跳起來指著曹經歷的鼻子大罵,要他多管閑事。她好不容易重活,哪會自盡,寧願青燈古佛一輩子,也不想再惹上七王爺這個瘋子。
這位曹經歷,她倒是有些印象,就是前輩子奉帝身邊的大紅人,曹左相。曹左相深得奉帝寵信,在朝中搬弄事非。要不是他,裴府沒有那麼快沒落。
「她是死是活,與本王何干?」
元翼抬腿欲走,曹經歷攔住他,「王爺,您此言差矣。她一介女子,眾目睽睽之下與您相貼,在世人眼中,名節盡失。要是您不納她,她難有活路。您身份尊貴,一片佛心,下官想著,您定然不忍一個韶華妙齡少女因您之失,枉喪性命。」
眾人屏息凝神,齊齊地望著天人之姿的男子。
男子不為所動,輕撩長袍,意欲離開。
曹經歷大急,張開手臂,堵住他的去路,「王爺,您對這女子沒有交待,還不能走。」
「哦?」元翼臉色不耐,「曹經歷是要本王收了這女子,只要入了本王的府,明日就算是她暴亡,本王都算是盡了禮數,對否?」
曹經歷似乎是不忍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芳年,狠下決心,「女子失名節,等同喪命。」
芳年牙齒磨更更響,恨不得痛罵他一頓,他哪裡來的大臉,替她做主。什麼失節等於丟命,名節是什麼,哪裡有命重要?
但她不能,大庭廣眾之下,她還是裝暈吧。她算是看明白了,七王爺意在把她弄進王府。
「既是如此,那本王就給她一個體面,賞她一個王妃噹噹。三日後,傅家人送她進王府也好,她自己爬去王府也罷,本王都認她這個王妃。」
奔出侯府的成玉喬聽到他最後的話,差點暈死過去。她千磨萬請,今天好不容易把七王爺請入府,正想著藉此機會,挑明心跡。哪成想冒出一個傅芳年,生生搶了她的王妃之位。
曹經歷得了七王爺的話,不敢再攔。元翼在百姓們的目送中,坐在高高的步輦上,飄身而去。
三喜和四喜這才擠出人群,擋著芳年的臉,把芳年扶進轎子。
轎子前面完好,後背處卻破了一個大窟窿,不知哪個人拍飛的她。她來不及多想,讓三喜用轎中的薄毯擋住洞口,即命轎夫起轎。
好不容易轎子沖開人群,轎內的芳年三喜和外面的四喜同時鬆口氣。
芳年的牙齒磨得咯咯響,七王爺太過份了。想把她留在身邊,何必出如此損招,什麼叫她爬進王府,她又不是他的走狗。
她偏不!
許是她的臉色太過猙獰,三喜嚇得要掐她的人中。她睜開眼,雙拳握得死緊,差點咬碎銀牙。
簡直是欺人太堪,姓元的不是人!
三喜遲疑喚她:「三小姐……」
「回去再說。」芳年此時心情差到極點,不想多說任何一句話。
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
她好歹還是他的恩人,他竟恩將仇報,想把她弄到身邊方便治病還罷了。非要用這麼羞辱人的法子,真當她是地上的爛泥,可以隨意踐踏。
主僕幾人進了府,府里的人先一步已得了消息。誰讓裴府門前發生的事情太過驚世駭俗,早有好事的人奔走相告。
「芳姐兒,你這是……」
芳年一身的土,髮髻鬆散,頗為狼狽。她臉色僵硬,眸中怒火滔天。
邢氏大驚,命人帶女兒先去梳洗。千言萬語,等女兒換了衣服再說。
芳年泡在浴涌中,想起發生的事情,氣得大力拍水,水花濺得到處都是。她真想不顧一切地衝進王府,掐死姓元的禍害!
三喜和四喜兩人守在屏風外面,饒是芳年氣到頭腦發脹,還沒忘記自己肩頭的咬印。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人瞧去的,就算是自己的丫頭也不行。
這一切,都怪姓元的。
芳年狠狠地搓著那處咬印,印跡漸淡,看起來好得差不多。
她的思路漸漸清晰,姓元的想把自己弄到眼皮子底下,她能理解。她想不通的是,他為何要娶自己。既然要娶自己,為何不能光明正大,名媒正娶,非要用這樣羞辱人的法子。
想必此時,他們的事情已傳得人盡皆知,整個邑京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看著她灰溜溜地進王府的大門,再悄無聲息地死在王府後院。
這般想著,胸中的怒火越發無處發泄。
桶中的水變溫,三喜在外面詢問她是否要添熱水。
「不用了。」
她從浴桶中起身,光潔的手臂伸長,取下搭在架子上的棉布巾擦乾身子,穿好小衣內衫,走出屏風。
三喜手中捧著她的衣裙,看她出來,上前替她穿戴。
「芳妹妹,大姐來恭喜你了。」
傅珍華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緊跟著人至。三喜四喜和她見禮,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一進門,嫉妒的目光不掩飾地看著芳年。
芳年衣裙已穿好,冷著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