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秦婉靜默不語,昨夜衛珩再疼,卻也不曾昏迷過去,看來溫一楓的底子的確不如衛珩甚多。如此想著,她輕聲笑道:「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若非鄭太傅請動了嚴先生,衛珩現下連知覺都不曾有。衛珩從未與溫一楓為難過,他就這樣陰毒,招招都要讓衛珩永世不得翻身,是以秦婉對他,一點同情也沒有,反倒是覺得心中痛快。
更何況,前世那個氣死太后除去阿羽使雍王府落入孟嵐彀中、再轉而嫁禍秦桓的毒計十有八九也是此人的手筆。新仇舊恨,秦婉若還能對他生出同情的心思來,只怕枉為人!
她眼裡露出幾分憤恨來,秦桓望在眼裡,心中生出幾分擔憂來:「溫一楓的事,只怕是婉兒的手筆吧?」他曾經借過一個暗衛給秦婉,也一直不曾要回來。衛珩剛被人下了毒,溫一楓也被人下了毒。溫一楓在朝中風評很好,除了秦婉,秦桓根本想不到誰會做這種事。
「是。」秦婉頷首,「哥哥覺得我不可理喻?還是不信婉兒所言?」如今溫一楓對衛珩下了這種毒手,讓秦婉險些氣瘋,就來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在方炳華製藥的時候,命人將衛珩剩下的膏藥換了進去,這才讓溫一楓中了毒。
「為兄的不是不信你。」秦桓一時語塞,他眼裡,秦婉還是當年那個柔弱的小姑娘,彷彿瓷娃娃一樣精緻,若無人精心呵護,很容易就碎了。但現在,妹妹展露出來的手段,實在讓他有些發矇。「罷了,往後可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溫一楓是父皇寵臣,你是知道的。」
「皇伯父被溫一楓蒙蔽,他雖有才,但哥哥容得下他?」秦婉問道,「溫一楓也好,衛珩和表哥都好,這樣的年輕,來年若是皇伯父馭龍賓天了,遲早會成為哥哥的肱骨之臣。哥哥容得下這樣生性善妒為人陰毒的重臣?他今日能如此算計衛珩,來年會不會算計到天家頭上?」
秦桓抿唇:「我自然容不得他。」這等包藏禍心的臣子,誰敢隨意重用?
秦婉微微笑道:「那咱們就想法子,讓皇伯父也懷疑他!」
等到溫一楓醒轉過來之時,左臂還痛得要命,嚴先生立在床前,神色凝重。溫一楓試著動了動手臂,鑽心的疼痛讓他痛呼出聲,額上再次滲出了汗來。
他都不知道,這毒原來這樣霸道,現下這痛,讓他恨不得砍了左臂,至少長痛不如短痛。
「一楓醒了?」嚴先生轉頭看他,「你們師傅那老匹夫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孽,才會讓你二人師兄弟都中了如此劇毒。若柳家小子也遭了毒手,定然是你那好師父克的。」
溫一楓已然無心說笑,他敢斷定此事和秦婉脫不開干係。否則,即便衛珩生疑,他是沒有勢力如何的,但秦婉身為湯沐邑位比親王的郡主,手下有些能人也是應該。
溫一楓額上冷汗涔涔,尋思著這小丫頭是愈發要命起來了,若非現在無暇分心,他定要讓秦婉付出代價來!
想到這裡,他輕聲問:「嚴先生,晚輩這傷……」
「你得忍著,將這時間過了才成。」嚴先生低聲道,「現下毒侵蝕著你的左臂,但凡碰一下就是鑽心的疼痛,遑論開幾道口子了。即便老夫有這個能耐,你也受不住。不等毒血流出去,你就能先疼死。」
溫一楓悻悻稱是,咬牙忍著手臂上的劇痛。嚴先生神色依舊凝重:「一楓,老夫得與你說實話。你身子底子不如衛珩,這毒性太烈,你的傷,就會難治太多。老夫並無萬全把握能救治你。若是毒性滯留,你的左臂……輕則失去知覺,重則會一輩子如現在這樣,只要輕觸便會疼痛難忍,淪為殘廢。」
溫一楓神色驟然冷了下去。
溫一楓的傷勢當日就傳遍了整個營地,眾人皆是心驚。溫一楓在朝中風評很好,加上又是位高權重,一時間眾人皆是惋惜。不少世家都想與溫一楓結親,但忽聞溫一楓左臂恐怕要廢了之後,也都生出了自己的計較來。
誰願意將自家的姑娘送去跟殘廢過日子?
懷著這樣心情的眾人,看向溫一楓的目光便透著同情了。自打得勢以來,從未有過如此落差,溫一楓恨得要死,知道秦婉定有后招,但現下他左臂疼痛難忍,勉強能穩住自己不叫出來,著實分不出心來對付秦婉和衛珩。
秦桓得知此事後,前去向皇帝稟告了此事。寵臣成了這樣,皇帝自是心痛,當即決定當日轉回京中,一來讓葬身狼口之下的死者早日入土為安,二來,也要趕緊想法子醫治溫一楓與衛珩。
和秦桓說了話,秦婉也就回去太後跟前了。因為受驚,太后也有些憔悴,見秦婉回來,笑道:「方才還說呢,現下不就回來了?」又讓鳳鸞端了一碗糖蒸酥酪給她。宋夷光坐在一邊吃得正香,見她回來,含糊不清的說:「我說就是時也命也,溫大人那手,要真治不好可怎麼得了?不知京中多少貴女的芳心要碎了呢。」
若溫一楓手好得了,才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難了。秦婉這樣想著,並不說出來,抬眼則見宋夷光的小嘴似乎豐潤了許多,順口問道:「嘴怎麼腫了?」
宋夷光臉上頓紅,大口吃著糖蒸酥酪:「沒有,才沒有腫呢。」這話儼然是欲蓋彌彰,秦婉略一沉吟,想到柳穆清將她拉走的神情,頓時明白兩人怕是一番難捨難分了。自然也像衛珩壓著自己要親親的一樣,柳穆清只怕也是對宋夷光「動嘴」了。
兩人一個漲紅了臉,一個含笑不語,太后也是那個年齡過來的,如何不懂,撇嘴笑道:「是不是柳家小子欺負你了?哀家看他是皮緊了,還沒將你娶進門,便敢欺負起你來。」
一番故意為之的問話讓宋夷光脹紅了臉,忸怩萬分:「沒、沒欺負我……」
她臉兒滾燙,太后忍俊不禁,故意板著臉問:「果真沒有?」
「果真沒有。」宋夷光忸怩的說道,見太后眼底凈是笑意,知道太后是詐自己,一時跺腳嚷道:「太後娘欺負人,我不依了。」
太后笑道:「哀家心疼你,你反倒是不依了,是不是要哀家對你不管不問了,你就要依了?」說到這裡,太后還是掌不住笑起來:「你這樣小孩兒心性,來日做了柳夫人,可又怎生是好?你二人雖然議親,卻也不要忘乎所以,傳了出去,你二人都不好做人。」
宋夷光一時更為忸怩,秦婉忍俊不禁,笑得十分歡喜。太后反倒是施施然望向她,低聲道:「衛珩如何了?」秦婉忽的一激靈,轉頭見太后似是不著息怒的臉,一時噤若寒蟬:「好上一些了。」
太后「嗯」了一聲:「好上一些就好。」說到這裡,她這才有了些笑容,「婉兒,皇祖母問你,你對衛珩是真心的?真心想要嫁與他為妻?」
這話是之前秦婉想都不敢想的事,在此次春狩之前,太后厭棄衛家,自然也十分不願意秦婉和衛家有所接觸。但自從今日一早,太后說願意給衛珩一次機會之後,倒是顯得開明了起來。秦婉沉吟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是,婉兒是真心想要嫁給衛珩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