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在自己的院子洗了把臉,降下來了臉上的溫度,又各自在雙生子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兩人慘兮兮的又嚎了幾嗓子,這才苦著小臉趴在紫蘇和杜若肩上,好不難過。
才一出門,就見衛珩立在院外,四目相對,雙方都不說話,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後向花園而去。兩人保持著有禮的距離往花園處去,而早已到了的各府貴女此時正在園子里四處走動,柳家的花園很大,假山嶙峋、雕欄畫棟,加之今日陽光尚好,景色自然更為秀麗。
秦婉和衛珩先後過來,立時就從人群之中傳來宋夷光的聲音:「可算是來了,我還說你去了哪裡呢。」她一面說一面上前來迎接秦婉,復又擠眉弄眼的看向了衛珩,笑得十分玩味:「這便是衛公子?」
衛珩並不識得宋夷光,但見她和秦婉分外親昵的樣子,尋思著應是秦婉的閨中密友,也行了一禮:「在下衛珩。」
「我叫宋夷光。」宋夷光是個天真性子,素來有什麼就說什麼,一點也不藏著掖著,「你長得真好看,難怪好些人說,你來日定然是第二個溫大人。」
溫一楓出身世家,年輕有為又一表人才,京中好些貴女傾慕於他。衛珩拜師之事引起了軒然大波,然而之後皇帝並沒有任何反應,讓指著看衛珩和鄭太傅鬧笑話的人始料未及。是以現下京中盛傳,皇帝其實並不討厭衛家,這一番言論傳揚開來,這些自詡清高的官僚們也不像往日一樣對衛家避如蛇蠍。
至少還能在沒落的衛家面前充充能人。
而在場的貴女們也沒有幾個人見過衛珩,一時人頭攢動,皆是竊竊私語。宋夷光擠眉弄眼的看著秦婉:「我說阿婉怎麼對別人那樣好呢,可又是個貌比潘安的少年郎呀。」
想到方才被雙生子賣了的事,秦婉耳根又紅了起來,躲開她說:「我才不與你說。」說罷,徑直要走。偏巧雖然孟嵐客居於府上,但這種時候還是出來幫柳家人迎接著貴女,見眾人都在此處,也是迎上來:「日頭大著呢,姑娘們還是進屋裡坐著吧,一會子中暑了,可就不好玩了。」
招呼著貴女們進去,孟嵐轉頭看了一眼衛珩。自打雍王妃死後,秦婉性子天翻地覆,但怎會莫名其妙的對衛珩這樣好?只怕是存了些懷春少女才有的心思了。想到這幾次秦婉對自己折辱,孟嵐心中怨恨,盤算著要在衛珩這頭找回來才是正道理。
秦婉和宋夷光並肩往屋中走,日頭正大,剛進屋坐定,就見柳穆清快步而來,宋夷光笑嘻嘻的迎上去:「啊喲喲,大忙人也肯露面了,方才我問下人,都說大爺還在跟著老爺招呼來賓呢,現下怎的捨得過來見見我和阿婉了?」
「這不是來了么?」柳穆清含笑,目光灼灼的看著宋夷光,「方才我不知是你來了,若是早知道,定然是要先來瞧你的。」
兩人一說話,秦婉則被拋下了,縱有人過來交談,但因為天熱,秦婉只是禮貌性的問答,對談話並不熱絡,漸漸也就沒有人過來了。反倒是衛珩,一直立在秦婉一丈開外,就這樣瞧著她。縱然不跟她目光相接,但他的眼神讓秦婉臉上漸漸起了一層紅暈。
這人還是半點都不改這些毛病。
前世秦婉和衛珩已有夫妻之實后,衛珩有時候逗她,言辭間將她挑逗得面紅耳赤,他自個兒就笑得好開心。然而別看逗她的時候,衛珩好像經驗老道的樣子,實則,只消秦婉撅著嘴盯他,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他一張臉就會燒起來。
分明自己就是臉皮薄的,日日還想臊她。
無可奈何之下,秦婉索性將目光投到了柳穆清和宋夷光身上,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麼,宋夷光給他逗得咯咯直笑,柳穆清也跟著笑,似乎對於能夠看到宋夷光的笑容很是欣喜。
秦婉見過那樣的眼神,衛珩看她就是那樣的目光。
前世,自秦婉被孟嵐養廢之後,就再也沒有踏出過自己的院子了。只在後來,她得知宋夷光遠嫁,而柳穆清想要替她出一口氣,結果被孟嵐以雍王府的勢力反壓,落得身死的下場。
莫非……柳穆清其實是喜歡宋夷光的?
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那頭宋夷光已然撲過來,撞進秦婉懷裡,宋夷光笑得厲害,纖細的手指指著過來的柳穆清:「阿婉,你瞧瞧這人說的話好生可氣,什麼若是知道是我來了,他定會早些過來。你敢不敢當著阿婉再說一次,瞧瞧阿婉會不會扒了你的皮。」
「我從不幹這種事兒,都以為和你一樣呢。」秦婉啐了宋夷光一口。後者做了個鬼臉,笑說:「你們倆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倆那些子事兒我都知道。你們倆不是要議親么?要不是雍王妃殿下忽然歿了,現下只怕聘書和禮書都下了。」
宋夷光聲音不算大,但離得近的自然能聽到。柳穆清臉頓時拉長,看著宋夷光良久不語;秦婉臉色也驟然變白。兩人靜默不語的樣子讓宋夷光大是得意:「如何?被我說中了吧?」
並無人答話,三人之間彷彿陷入了死寂。衛珩自幼習武耳聰目明,能夠聽清宋夷光說話實在太容易了。他臉色微微發白,陰鷙漫上了眉宇,柳穆清和秦婉議親?若非柳姨去世了,現下兩人已然是未婚夫妻了?緊抿著唇,他不發一語,靜默的轉身出了屋中。
他離開得很輕,眾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說話,也沒人注意到。但孟嵐一直盤算著要怎麼報復秦婉,是以對於衛珩很是關注。衛珩前腳走開,孟嵐貼身伺候的朱婆子後腳就回到了孟嵐身邊:「姑娘。」
「好端端的,誰惹了衛公子不快?」孟嵐含笑問道,一副很是擔心的樣子,心裡卻暗自竊喜,她正煩惱怎麼才能讓秦婉和衛珩吃癟,現下破綻就自己送上門了。
朱婆子笑得老謀深算的樣子:「方才宋姑娘說,大爺和郡主本在議親,若非雍王妃忽然去世了,只怕現下聘書和禮書都下了。」她說到這裡,笑容詭秘起來,「只怕衛公子是吃味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吃醋未免早了些。」孟嵐笑起來,低聲在朱婆子耳邊說了幾句,「你就這樣去,咱們婉兒如今大了,既然有了大人才有的心思,我也要讓她好好生受著大人才有的苦處。」
朱婆子頷首稱是,忙出去遠遠的吊在了衛珩後面。
而柳穆清三人之間的氣氛也是十分僵滯,秦婉靜默的抿著茶水,而柳穆清臉色十分難看,遲鈍如宋夷光,也覺得氣氛很是不對,怯生生的問:「怎了?我說錯了話?」
「你很希望我和婉兒在一起?」柳穆清看著她,心中窩火,「我如果跟婉兒在一起,你開心得很?」
「那我……要不開心?」宋夷光沒明白他什麼意思,怯怯的反問道,「可是我為什麼要不開心啊。」
柳穆清臉色頓時更加難看,倒了杯涼茶喝下:「罷了,當我沒說。」
秦婉本是傷神,聽了兩人的話,也是笑出聲來。以宋夷光這不解風情的性子,柳穆清即便真的喜歡她,想要和她修成正果,只怕還要付出好些真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