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第十四集(4)

她說完，繼續沿著這條走廊，獨自走去。這條漫長的走廊過於空曠，也過於安靜，安靜得與剛才那間吵鬧的病房，形成強烈對比。在陳可的感覺上，靜得有如幻境，一扇扇等距而列的寬大的窗子，透進等距而列的寬大的陽光，陽光把走廊一塵不染的地面，鋪成等距而列的寬大的方塊。優優踩著那些方塊緩緩走去，飄忽的身影在陳可的視覺中一明一暗，漸漸模糊……志富網吧晚上那天晚上優優沒有返回凌信誠那套華麗的公寓，她去了她姐姐的住處。她姐姐的住處也就是位於酒仙橋的那間志富網吧。志富網吧里擠滿了逃學的孩子，而優優和姐姐則在網吧後院那間小屋裡，擠在安靜的床上輕輕低語。姐姐問：「你是不是又和信誠吵架了，你們到底為什麼又吵架呀？」優優無論姐姐怎樣刨根問底，就是一言不發。姐姐叨叨地說：「凌信誠是不是現在對你不好了？他過去不是很喜歡你嗎，是不是現在對你膩了？」姐姐萬般感慨地嘆了口氣，說：「男人一般都是這樣！時間一長……信誠是不是也這樣了？」優優終於說了句：「沒有。」又說，「不是他膩了，是我膩了。」「你膩了，你膩了？為什麼？」「不為什麼。」姐姐認真了，拉著優優，仔細看她表情，彷彿她表情上寫著答案。優優皺著眉頭把臉躲開：「你看什麼呀。」她說。姐姐拉著優優的雙手，滿臉憂慮地念叨：「優優你千萬不能任性啊，現在你姐夫這間網吧，還有我的病，全都要靠信誠，咱們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啊。優優你就算為了你姐，為了你姐夫，你就忍忍吧，啊。」優優蜷在姐姐的懷裡，她沒有說話，也睡不著覺。姐姐又說到了姐夫，說到了這間慘淡經營的網吧，說著說著掉眼淚了：「唉，你姐夫也不容易，前一陣網吧的生意特別不好，他回來就總發脾氣。這一段時間他搞了搞促銷，對小學生進來也不管了，生意才漸漸好了些。可生意一好掙錢一多他又……他又不好好待著了。」優優抬眼，看姐姐，她不知姐姐話里的含義。姐姐：「今天晚上，他又出去了，我剛才問了網吧的一個夥計，夥計說他去財富夜總會了。財富夜總會，那是什麼地方，他去那兒幹什麼，我能不知道嗎！」優優看著姐姐，似聽未聽，雙目發直。姐姐唉聲嘆氣：「其實，我還不如不知道呢，我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現在這樣子，我這個身體，他不甩了我，我還能要他怎麼樣！我就是怕，怕他出去找那種女人，萬一讓警察抓了，他以後可怎麼做人呀，我以後可怎麼做人呀……」優優目光直直，口中喃喃：「警察……」凌信誠家晚上保姆打開家門，她吃驚地看到門外站著一大群警察。分局刑警隊的吳隊長率先走進屋子，他的手下沖門口的保姆和愣在客廳的凌信誠出示了搜查證。上午來過的那位警察對凌信誠說：「對不起，我們還是想看看樓上的房間。」凌信誠還未答話，吳隊長已率人大步走上了樓梯。網吧後院晚上優優翻了一個身，她似乎不想再聽姐姐的嘮叨。可姐姐還是不停地嘮叨：「我現在，除了靠他，就是靠你了。優優，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情，你明天還是回去，回去跟信誠好好過日子，啊。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比什麼都好，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姐可是靠著你呢。」優優背沖牆，聽著，不語。凌信誠家晚上警察們搜查了上午被凌信誠拒絕查看的所有地方，包括優優和凌信誠共同居住的卧室，並且從一間與屋外走廊相通的儲物間里，搜到了一桶還剩了一半的豐田汽車防凍液。吳隊長在貼於防凍液桶外的產品性能書上，看到了下面一段說明，他開口輕聲念了出來：「豐田防鏽防凍液是新一代高性能發動機冷卻液，適合於豐田任何車種的發動機冷卻系統，可在零下37℃防凍以及抑制過熱的功能。警告：本品主要成分為乙二醇，對人體有害，不可飲用。」吳隊長念到此處，面目驟然嚴峻起來。志富網吧白天優優正百無聊賴上網亂看，還登陸「聊聊」聽一幫網蟲用口音各異的髒話互相對罵。網蟲：「你他媽渾蛋！」網蟲：「你他媽渾蛋！」網蟲：「你他媽渾蛋！你他媽渾蛋王八蛋！」……優優一直默默地聽著，直到姐姐喊她吃飯她才最後搶罵了幾句，她沖著話筒喊道：「你們都是渾蛋！都是渾蛋，你們沒一個好人，都是渾蛋！」只為發泄，沒有目標，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罵誰。她的罵聲剛落，一群工商局的緝查便破門而入，查封了網吧。優優驚呆地看到緝查們轟走了正在上網的那些年輕的孩子，然後把電腦一個個粗暴地拔線抬走。優優的姐姐從後面聞聲出來，看到整個家當被一掃而空，看到姐夫臉色晦暗站在門口，她支撐不住自己虛弱的身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凌信誠家白天信誠接了一個電話：「啊，是我，請問你是誰……啊……沒有，她沒回來……現在嗎？好，我會儘快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