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媒介即隱喻(1)
在歷史上的不同時期,不同的城市都曾經成為美國精神熠熠生輝的焦點。例如,18世紀後期,波士頓是政治激進主義的中心,震驚世界的第一槍在那裡打響,那一槍只會在波士頓的郊區打響,而不會是在其他任何地方。事件報道之後,所有的美國人,包括弗吉尼亞人,從心底都成為了波士頓人。19世紀中葉,來自世界各地的棄兒們在埃利斯島登岸,並把他們陌生的語言和陌生的生活方式傳播到美國各地,紐約從而成為大熔爐式國家的象徵——至少是有別於英國。20世紀早期,芝加哥開始成為美國工業發展的中心。如果芝加哥的某個地方有一座屠夫的雕像,那麼它的存在是為了提醒人們記住那個到處是鐵路、牛群、鋼鐵廠和冒險經歷的時代。如果現在還沒有這樣的雕像,那麼我們應該儘快來做這件事,就像代表波士頓時代的有民兵雕像,代表紐約時代的有自由女神像一樣。
今天,我們應該把視線投向內華達州的拉斯維加斯城。作為我們民族性格和抱負的象徵,這個城市的標誌是一幅30英尺高的老虎機圖片以及表演歌舞的女演員。這是一個娛樂之城,在這裡,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並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都心甘情願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
我寫作此文時的美國總統是昔日好萊塢的演員。他的主要競爭對手之一是20世紀60年代最為人矚目的電視節目的寵兒,也就是說,是一名宇航員。1很自然,他的太空探險被拍成了電影。
此外,美國前總統理查德·尼克松曾把自己的一次競選失敗歸罪於化妝師的蓄意破壞,他就如何嚴肅對待總統競選這個問題給了愛德華·肯尼迪一個建議:減去20磅體重。雖然憲法對此隻字未提,但似乎胖子事實上已被剝奪了競選任何高層政治職位的權利,或許禿子也一樣不能倖免於此,當然還有那些外表經過美容仍無法有較大改觀的人。我們似乎達到了這樣一個階段:政治家原本可以表現才幹和駕馭能力的領域已經從智慧變成了化妝術。
美國的新聞工作者,如電視播音員,對此也心領神會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吹風機上花的時間比在播音稿上花的時間多得多,並且由此成為娛樂社會最有魅力的一群人。雖然聯邦新聞法沒有明文規定,那些不上鏡頭的人其實已被剝奪了向大眾播報所謂「今日新聞」的權利,但是那些在鏡頭前魅力四射的人確實可以擁有超過百萬美元的年薪。
美國的商人們早在我們之前就已經發現,商品的質量和用途在展示商品的技巧面前似乎是無足輕重的。不論是亞當·斯密備加讚揚還是卡爾·馬克思百般指責,資本主義原理中有一半都是無稽之談。就連能比美國人生產更優質汽車的日本人也深知,與其說經濟學是一門科學,還不如說它是一種表演藝術,豐田每年的廣告預算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不久前,我看到比利·格雷厄姆2和謝基·格林、瑞德·巴頓斯、迪昂·沃威克、彌爾頓·波爾及其他神學家一起向喬治·伯恩斯表示祝賀,慶祝他在娛樂性行業成功跌打滾爬了80年。格雷厄姆教士和伯恩斯說了很多關於來世的俏皮話。雖然聖經里沒有任何明示,但格雷厄姆教士向觀眾保證,上帝偏愛那些能讓人發笑的人。這是一個誠實的錯誤,格雷厄姆只是錯把美國全國廣播公司當成了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