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驚慌失措

沒有人會不怕死，也沒有人會怕死，可就怕要死而不得死。

沒有挨過飢餓的人永遠不知道那種能夠含著草根時香甜美味的滋味，沒經歷過在大雪中眼睜睜看著親人把身上衣服脫下披在你身上然後在哆嗦發抖中慢慢僵硬時的那種恐懼，你就永遠不知道能夠活著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因為有的時候，你活著的並不是只是你自己。

王名很怕死，作為一個小人物，怕死並不可恥。所以，他想好好的活著，想活著大口吃肉大碗米飯，也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

去寶慶府打探消息的叔伯們已經回來了，而且帶回了更糟糕的消息。路上遍地都是乞丐，老的少的，也遍地都是死屍，年輕的，年少的，年老的，也到處都是強搶糧食的。要不是叔伯幾個長的青壯和機警，在回來的路上也差點被一幫飢餓的暴民給搶了。

全村的老少爺們都被叫去了王家祠堂大院里，商量著全村下一步該怎麼辦。不能進入祠堂的女人們都只能在祠堂外面翹首以盼，滿臉的擔憂。

對於一幫受封建思想毒害上千年的只知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來說，能商量出個屁的好注意。要不就是去大山裡面繼續躲著，要不就是關起家門來不聞窗外事，更離譜的是還有想著去京師的，還沒等你走出寶慶府，估計就已經風乾在野道邊了。

「麻子，你也來說說看，你現在也是當了一年的旗兵了，多多少少也會聽到一些消息，有沒有什麼好注意說出來讓你叔叔伯伯們一起商量商量。」

老族長爺爺本來也是皺著眉頭毫無思緒，轉頭就看著自己老大家的孩子在一邊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想起上午這孩子突然伶俐的樣子，以前見了自己都是老鼠見到貓一樣躲的遠遠的，看來這一年的軍伍生活的確改變了不少。

該死的麻子，一聽到麻子這兩字，王名就有種想撞牆的衝動，想自己就算不是英俊瀟洒風流倜儻貌似潘安，但好歹也是五官端正儀錶堂堂。現在倒好，就因為小時候得了天花好不容易大難不死但是臉上卻留下了很多麻子點點，鄉下人吃飽了沒啥娛樂活動，起個小名也能樂呵個半年。雖說現在長大了，麻子也沒幾顆了，可王麻子這個綽號估計是改不掉了。用王家老爹的話來說，應該去把名字都改成王麻子，這是不讓人活了啊，王家老爹的大巴掌理論又來了：賤名好養活。

好吧，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啊，這樣下去還不都得餓死，要不是都是一幫族親，不鳥你們，哼。毛線個球的，王家老爹的大巴掌理論又要來了。

「各位叔叔伯伯們，現在外面的形勢大家也都看到了，大旱必有大澇，也許還會有大寒，前幾年那種觀景各位叔伯們也都知道，聽說北方京師那邊現在在下冰雹，誰也不敢保證咱這邊就不下，畢竟前年咱村子里六月天也下過飛雪，還是暴雪，三尺后的雪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王名站起來對著院中的一群族親大老爺們說道。「大動亂也許就要來了，我們現在要想的已經不是活著，而是如何的活著。」

這句話讓整個祠堂頓時砸開了鍋，連老族長爺爺都是臉色一白瞪著自己，王家老爹已經開始四處尋找扁擔了，不下猛葯不行啊。

這話要是有官府的人聽了去，絕對的反動派，必須蹲大獄，滅頂之災啊，不過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滅頂之災的應該是官府才對。

「不許打人，還講不講理了，是爺爺讓我的。再說了，我也沒說錯，那些流民的話你們也都聽見了，官府現在都不管了，還在死命的加稅要錢，現在年年天災的，再這樣下去都活不了了。」王名一邊躲著王家老爹抽過來扁擔，一邊大聲的叫喊著。

老族長爺爺的臉也是一會白一會青，但是久經風浪的老人最後還是忍住了，對著王家老爹阻止道，「王大，住手，這個祠堂裡面現在又沒有外人，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又轉過頭對著王名道，「麻子，你繼續說。」

「爺爺，各位叔伯。現在外面太亂了，流民也只會越來越多，流民難民一朵就很容易出事。我們現在靠的只能是自己，別妄想著靠官府了，官府估計現在自己都自顧不了。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是先得防止外面那些流民難民來村子裡面搶劫，別不相信，他們現在都是一幫餓久了的難民。人要是餓久了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的，搶東西還算是好的了。這一片現在也只有咱村子離著資水河近些，那些難民天天在資水河打水喝，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跑來咱村子搶劫。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把村子圍起來，村裡的青壯年集中起來安排些在各個村口，防止他們衝進村子，然後再把全村的糧食集中起來，統一分配，儲存水源，再外出尋找糧食找城裡大戶人家購買糧食也行，挨過這一兩個月再說，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王名的話音剛落，整個祠堂裡面又炸鍋了，把自家的糧食全拿出來，在這個家裡有糧心中不慌的年代，要我糧食你這就是在殺我老娘。

「吵什麼吵，麻子說的對，想想你們自家還能有多少糧食，還能吃多久，都是村裡的族親，也都是一個祖宗下來的，都是兄弟，還能少一口吃的啊，往年鬧災的時候，還不是你幫我，我幫你一起熬過去的啊。麻子說的不錯，只要都活著，就有希望。不然留著那點糧食讓外面那些難民給搶光你們啊，一個個都這麼大的年紀了，還不如一個娃子看的清楚。」王家老族長爺爺發飈了。在這個講究宗族的年代，族長的話在全族那就是說一不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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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村一共一百二十六口人，除掉十四歲以下的小孩和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及女人，剩下都是青壯年還有六十七人。全村所有糧食加起來還不到十石，也就是一千二百斤左右，最少每天也要消耗掉近四十斤糧食，還不到一個月，就算熬粥也只能最多堅持一個月，畢竟得保證六十七個青壯護村隊的吃飽，他們每天還得去外面尋找糧食和水源。而對於全村的錢財，可伶的加起來還不到一貫錢，按照現在米價一斤就是一百六十文，還不夠買七斤米。

得想點其它辦法啊，首先得把全村用樹木圍牆弄起來。趁著現在流民還算少，而且村子後面就是山，砍伐起來也方便，不能用籬笆吧，不然一衝就倒了。還的去買幾把好刀，不然到時總不能就拿根棍子吧，要知道此時的明政府已經有火炮了。還得訓練全村人怎麼防衛，不然像王家爹那樣拿個扁擔亂掃一通，別把自己人給先放倒了。

想的都是美好的。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沒錢啊，有米也不行啊，還得有菜啊，野菜都被挖空了，全村加起來也就剩下三個小豬仔了，還有一條是小母豬，這個堅決不能殺啊，寶貴著呢，還等著養大做種呢。至於雞和鴨，早就沒有了。雞蛋到是還剩了三十來個，可還有三四個才三個月大的娃娃呢，更悲催的是有兩個再等一個月多月就要生的。

王名有種想去劫富濟貧的衝動，你讓一個從不愁吃穿的小資生活到一個連油水和鹽都基本沒有得吃的年代試試，還每天喝稀粥，不天天看著那幾隻豬兩眼放精光才怪，嚇的那幾隻豬都躲在牆腳哼都不敢直發抖，不明白的還以為這孩子是想干點啥呢，可其實這都是被餓的和饞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