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池嶸是個很守時的人，在晚上八點的時候黑色的越野車就已經停在了公館內。這時候雨已經停了小區里人煙稀少，只有路燈拉長樹梢的影子顯得有些曖昧。

虞晚解開安全帶正準備離開就聽見男人淡淡道：「明天我有事，不用來劇組。」

「池導這是放我一天假？」虞晚挑了挑眉，神色戲謔。

池嶸沒有否認，低頭替她拉開車門：「好好休息。」

虞晚不置可否。

高跟鞋的聲音已經慢慢消失，池嶸坐在車裡點了根煙，在煙頭燒盡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笑了笑。

男人冷硬的面容隔著煙霧看不清晰，修長的指節輕輕摩挲著，讓人看了臉紅心跳。池嶸將煙頭扔進垃圾箱里，最後再看了一眼樓上已經亮起的燈火，發動車子離開。

虞晚站在落地窗前抱臂看著車子慢慢離開，眼底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

修剪整齊的指甲落在一個號碼前，女人指尖微微頓了頓，慢慢撥通：「明天早上來找我。」

她不問他在哪兒，做了什麼，只說明天早上來找她。衛覓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捏著文件的手緊了緊。

而另一邊：

虞晚掛掉電話后輕輕笑了笑，將包里的一盒葯隨意扔在了垃圾筒里。

藥瓶說明紙上「安定」兩個字格外明顯，映著女人耳後細小的紅疹莫名有些諷刺。沒有人知道虞晚從來不對花粉過敏，她身體不好，安眠藥才是導致過敏的誘因。

虞晚是最早知道周覆山車禍消息的人，在看到那則簡訊后她當機立斷地就在第二場戲開拍前服了粒安眠/葯。

她在賭，以池嶸最近對她的關注度來看不可能沒發覺。而她只需要一天時間，一個合理又不會讓人懷疑的完全空閑的一天。

池嶸也果真給了她。

披散著頭髮的女人指尖輕點著手機，目光若有所思。

第二天：

已經十二點，按照衛覓以往對她的熱情來看根本不可能來這麼晚。虞晚卻也不著急，悠閑地進廚房磨了杯咖啡，穿著睡袍坐在沙發上看雜誌。

咖啡熱氣漸漸消散，女人伸手拿起杯沿輕抿了口，客廳里懸挂的鐘錶上顯示的是中午一點。

虞晚輕笑了聲，慢慢撥通了電話。

「虞小姐。」

電話那頭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虞晚慢慢睜開眼，平靜問：「衛覓是不是昨天去找你了？」她雖然這樣問，語氣卻很肯定。

黃魯只是一個小人物，但這個小人物卻能在關鍵時候發揮作用。作為雅美CEO身邊的秘書，黃魯當然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雅美早在一個月前就被人把底子掏空，現在雖然看著還是一個大公司，可卻隨時都有倒閉的風險。銀行的催債電話已經打了一個又一個連員工工資也開始拖欠，沒有人知道表面風光的雅美私下居然已經成了這樣。

周覆山當然不會收購這樣一個公司。雖然表面賬目做的光彩，但只要用些手段查一查就完全能夠探出底來。他讓外面放出去他車禍的消息，就是為了讓虞晚入套。

虞晚了解他，就像他了解虞晚一樣。

她太敏感也太迫切了，迫切的想要擺脫他，所以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

電話剛掛斷門鈴就響了，虞晚開了門后靠在玄關處，看著衛覓臉色疲憊。

「抱歉，來遲了。」少年聲音和往常一樣聽不出情緒來。

虞晚微微搖了搖頭，在衛覓手機亮起的時候忽然笑道：「手裡的錢還沒買股票吧？」

她這句話意味不明，衛覓挑了挑眉：「什麼意思？」

虞晚嗤笑了聲：「在得知周覆山有意象收購雅美之後，你肯定想從中插一手，而其中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買雅美股票，抬高價碼。當雅美的股票炒到一個高度的時候，周覆山要麼放棄，即使買也得花遠高於正常水平的價錢。」

她說到這兒回頭看著少年。

他的臉色很平靜，心思也很多，可是卻不適合做一個真正的商人，或許確實是因為太年輕了，虞晚從玄關旁邊櫃檯處摸了根煙，打火機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里聽的分明。

女人皺眉吸了口煙，神情有種蕭索的艷麗。

「衛覓，你有沒有想過、」

她說到這兒頓了頓，語氣似笑非笑：「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想得到，周覆山不可能想不到。」

煙霧漫上眉眼，虞晚唇角的弧度有絲嘲諷。

周覆山是虞晚所見過的人里最難纏的一個，他的手段要遠遠高於衛覓。先是放出車禍假消息，又私下和雅美做了筆小交易就是為了引衛覓上當。

他根本沒打算收購雅美，可他要的卻是別人相信。

只要衛覓信以為真，不管出於什麼角度都會提前投錢進去，把雅美那把爛在手裡的股票炒起來。就像是一場博弈，可並不是投的越多的人就贏了。

他要用雅美拖垮衛覓還有他背後的――衛氏，周覆山的胃口一向很大。

虞晚指尖夾著煙，微微吐了口氣：「從昨天下午四點到今天中午十二點，你賬目上的流動資金還沒有動吧。」她說到這兒輕笑了聲，微微前傾點了點少年心口，在他耳邊呢喃低語：「阿覓，自己留著吧。」

清冽的煙草香味混著她發間冷甜，有著讓人心尖發顫的迷人。衛覓握著的手慢慢鬆開，看著女人越過他走進了客廳里。

虞晚並沒有猜錯，衛覓手頭可流轉的資金不多，一直到今天中午才完全騰出來，還沒有來得及投進雅美。

少年眯眼看著女人將煙頭扔進垃圾箱里：「現在怎麼辦？」他心裡再怎麼掀起驚濤駭浪，面上卻還是很穩。

虞晚最欣賞衛覓的就是他沉的住氣，前世時雖然在與衛長風的繼承人的爭鬥上落了下風，可卻沒有頹廢下去，反而利用老爺子走前的餘蔭開了另一條路在娛樂圈如日中天。

身材清瘦的女人抱臂站在落地窗前，聽見少年的話也只是斂目笑了笑：「衛覓，你想不想趁著這次機會把衛長風拉下來？」

她聲音帶著笑意，語調慵懶的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衛覓目光沉了下去，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要我把『周覆山準備收購雅美』這個假消息給衛長風？」

他一點就通，虞晚指尖輕點著手機，笑看著他：「就看你舍不捨得了。」

衛覓想到他手裡雅美做的表面假帳，目光頓了頓。

只要利用雅美被收購這個假消息將害衛氏損失重大的名頭推給衛長風，那麼或許只這一次就可以把他從總經理的位置上拉下來。

少年已經離開了。

虞晚端起已經涼了的咖啡倒進水池裡，冰涼的水流沖刷著指尖煙澀，鏡子里的女人眉眼清淡，花瓣一樣的唇角微微彎起，卻陡然增了抹艷色。

「叮咚」一聲，藍色的屏幕亮了又黯淡。

虞晚任由著指尖水分自然蒸發才慢悠悠地拿起手機。是一封郵件，而發信人正是一個小時前通過話的黃魯。

虞晚輕輕點開，就看見了幾張衛覓和雅美地產的人私下交談的照片，照片特意標註了時間，是昨天晚上拍的。

女人輕輕笑了笑。

這世上很少有用錢買不到的東西，在衛覓查雅美之前，虞晚就用一百萬買通了在雅美工作十年的黃魯。

那個少年手裡的一切底牌都是她透露出去的。

周覆山設圈套想斷掉她的臂膀，那她就反將一軍，直接扶衛覓上位。

至於這些照片，虞晚輕笑了聲，在衛覓失去利用價值后很快就會派上用場。畢竟衛老爺子要是知道害衛氏損失重大的假消息衛覓早就知道，可能真的會打斷他的腿呢。

和雅美的人私下接觸過本來就是無可辯駁的鐵證。

頂茂大廈：

辦公室里，衛長風剛開完會回來就看見電腦上收到了一個匿名郵件。時間顯示的是中午三點四十五分。男人皺眉點開，神色由一開始的放鬆慢慢變得鄭重。

內線電話被撥通，小高正飛快打著代碼，就聽衛總沉聲道：「替我私下查一下雅美這個月的賬目。

出乎意料的順利，賬目很快就被查出來了。雅美確實在近期內收到了一筆匯款。衛長風皺眉思索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給衛老爺子打了個電話。

「喂，爸。」

電話那頭聲音蒼老，聽著不像一個中年男人倒像是一個老頭子。衛百年這些年縱情享樂，身體早就被掏空，很多公司事物都交給了長子打理。

衛長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關於周覆山可能要收購雅美的事。

電話那頭安靜了會，衛長風耐心等著，終於聽老爺子問：「你確定嗎？」

「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這個概率對於一個商人來說已經算是很高了。

「那麼你看著辦吧。」有了答覆後衛長風掛斷了電話，靠在辦公椅上鬆了口氣。

這個家裡每個人都有私心，衛長風同樣也想比衛覓高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