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奇怪
馬蹄聲越來越近。
黑夜裡,周圍也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看得並不清晰,那馬載著人,蹄聲卻顯得十分慵懶,悠悠的,才到了跟前來。
陸湛翻身下馬。
他一身常服,收拾的很是不夠嚴謹,耷拉著眼睛,一副困的睜不開眼的樣子,下了馬之後,也還是半邊身子都搭在馬背上。
「這麼晚了,你叫我出來幹什麼?」
陸湛心裡是真的苦啊,已經這麼晚了,他媳婦要睡覺,近些日子,是她不睡的話也不讓他睡,睡著了也反反覆復的醒來,得和他說話,還得罵他,罵夠了再繼續睡。
好不容易把那個祖宗哄睡著了。
他才閉上眼睛沒多久,裴笙的消息就過來了。
這已經過了子時,難道裴笙他就不用睡覺的嗎......
陸湛這麼想著,就已經說了出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行嗎?」
「叫你找的東西呢?」
裴笙倒是絲毫不在意陸湛的控訴,直接開口就問。
「什麼東西?」陸湛皺眉。
他剛剛從軟玉溫香的被窩出來,現在整個人腦子都是不清醒的,聽陸湛這麼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說呢?」裴笙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目光凝在陸湛臉上,一動未動。
陸湛渾身一個激靈。
他這下算是想起來了。
「他那人太狡猾了......到現在還沒尋完全,但也差不多了。」
那陳遇之一回來,裴笙就提防了心思,曉得他不是個安定的人,心裡又避著一股悶氣在,在外那麼多年,一定不會簡單,後面不曉得會鬧出多少事情來。
果然沒料錯。
陸湛他混跡各處,人脈極廣,想探查事情,要比旁人簡單許多,所以裴笙早就讓陸湛暗地裡注意著。
尋著證據。
「恩。」裴笙點了點頭,頓了頓后,又道:「那已經夠了。」
「所以呢?」陸湛驚了一聲,攤手,好一會兒,才出聲問道:「就為了這件事?」
陸湛覺得他有必要他作為一個長輩的威嚴出來了,不然裴笙大半夜把他弄出來,就為了問他這麼一句話,那是真把他當猴耍了。
耍的可真開心啊!
「裴笙,我跟你說――」
陸湛伸手出去,狠話還沒放出來,裴笙已經張口,淡然打斷了他的話:「幫我找個人。」
「一個孩子,現在馬上去找,明天天亮之前,我要見到他。」
陸湛張到一半的嘴巴當時就怔在原地,不知道是該繼續說還是要收回去。
「我媳婦說她明天天亮之前也要見到我――」陸湛低頭,十分不情願的喃喃自語了一句,可是裴笙已經反身上了馬。
沒辦法,他只能跟著也上了馬。
他想他完了。
現在已經完了,而明天早上就會死的更加的體無完膚。
......
沉魚同裴笙說了小淇不見之後,他便出門去了。
之後是一夜沒有回來。
沉魚知道裴笙他有本事,答應過的事就會做到,可是心裡頭還是難免的憂心。
所以這麼憂心著,沉魚也是一整夜沒睡。
山茶在旁邊陪著人,瞧著天色漸深,勸了幾句讓她先睡之類的話,可是沉魚也沒聽。
便也沒再勸了。
近天明時,院子外頭傳來陣陣哭聲,一下一下的抽著,越來越近,似乎是朝著她房間這邊走過來。
一會兒后,玉簪領著裴嫿進來了。
她頭髮未挽,滿滿的披在背後,應當是才從榻上起來,來不及做任何的收拾,整張臉通紅通紅的,掛著淚水,抖著肩膀還在一直抽泣。
「嫂嫂。」裴嫿站在門口,怯生生的往裡頭看,許是怕裴笙會在,又儘力的在止著自己的眼淚。
「快進來。」沉魚看她就穿了一身寢衣,外頭是胡亂套上外衫襖子,便連忙出聲招呼,讓玉簪帶人過來。
外頭這麼冷,又是晨起時分,寒氣重的很,她只穿這麼點,最是容易受寒了。
沉魚給山茶使了個眼色,她便忙是將房裡的地龍生的旺了些,然後拿了個手爐,給裴嫿遞過去。
「怎麼了?」沉魚讓裴嫿在她身邊緊緊挨著坐著。
她渾身都涼的厲害。
裴嫿抽泣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停下來,眼淚嘩嘩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流,沉魚也沒再說話,在旁邊靜靜的坐著,等她自己開口說話。
「嫂嫂。」裴嫿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才將這哭聲壓下來,抬頭,紅著眸子看著她,開口道:「小姨她......」
這些日子以來,月見經常都陪在裴嫿身邊,同她一起玩鬧也同她一起看書學習,對於裴嫿來說,也很珍惜這個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
這一點,大家都知道,所以事情剛發生的時候,老夫人是讓人瞞了裴嫿的。
可她還是曉得了。
昨兒晚上大師做法的時候,她偷跑出來,看到了一些,也自然是看懂了,忍著沒什麼反應,後來問了身邊的丫鬟玉容,還是大致的曉得明白了這樁事。
半夜裡的時候一個人就開始哭了,埋頭在被子里,哭了許久,一直到晨起時分,才是迷迷糊糊的爬起了床,走到了沉魚院子來。
「嫂嫂,小姨真的死了嗎?為什麼呀......明明前兒晚上,她還和我一起做了糕點,怎麼會突然就......」
裴嫿長到這麼大,也是被家裡邊當做嬌嬌小姐給養大的,因著保護的好,沒有經過些什麼大起大浮之事,更別提是這般的生離死別的。
或許在她的意識里,都還不能好好理解死亡這件事。
至少是以前從未想過的。
「小姨只是去了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而已,大師已經超度過了,她很好。」沉魚輕笑著,去握住她的手,然後,往自己這邊拉。
「嫿兒就不要哭了,嫿兒要是哭的話,那你的小侄兒也會不高興的。」
沉魚說著,便是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這人已經去了,同裴嫿一個孩子,自然不好解釋太多,沉魚能做的,就是讓她忘卻這些,盡量的,不那麼傷心。
「小侄兒?」裴嫿疑問了一句,意識便被吸引去了大半,目光投向沉魚的小腹處。
「也有可能是小侄女。」沉魚的聲音緩緩的,看著人,柔聲道:「嫿兒你難道要他看著小姑姑在他面前哭鼻子嗎?等他出來了,那可是要笑話你的。」
「嫿兒已經不哭了。」裴嫿說著,就伸手抹了抹眼淚,手掌放在沉魚小腹處,又稍微動了動,似乎是想感受什麼。
接著沉魚又同她說了些話,待她是回緩的差不多了,沉魚才開口,斟酌著問了一句話出來。
「嫿兒,嫂嫂問你,這些時日以來,小姨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裴嫿不太能理解沉魚的意思。
「就是做些奇怪的事,又說些奇怪的話......之類的。」
沉魚如此的同她解釋。
裴嫿沒有刻意的去記些東西,沉魚這麼說了,她也思考了好一會兒,接著眸子一動,似乎是想起了什麼。
「沒事,你說。」
然後,裴嫿才是猶豫的開口,道:「我有次聽見過小姨對著空氣講話,還有時候,人忽然間就要離開,然後過一會兒,才會回來。」
這些是裴嫿唯一能想起來的,所謂最奇怪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