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與噩夢
柴成全走了之後,滿芸彷彿變了個人。她把對丈夫的思念和對未來的期盼都溶進起早貪黑和摸爬滾打之中。為了糊口,為了孩子的學費,她經營了一個小菜攤,每天天不見亮就去收購各種蔬菜,然後再進行一番整理和清洗,擺在自己的小菜攤上叫賣,一斤菜有時也能賺上一毛兩毛,一個月下來有三五百的收入,日子過得也算充實。雖沒有掐著指頭算日子,但去非洲一晃三年,她心裡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三年裡本來有兩次休假,但夫妻倆遠隔重洋一合計,回一趟家得耗去一萬多塊,一萬多塊是什麼概念滿芸也明白,那不等於她不吃不喝守兩三年菜攤嗎?乾脆幹完了再回家吧,於是柴成全在非洲一干就是三年!柴成全終於回國了,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也接踵而至。有了錢以後第一件大事當屬買房子,原來三口擠在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間里,學習、休息、炒菜、吃飯都在一間黑不溜秋的屋子裡進行,現在也該鳥槍換炮了。然後再添置傢具,然後再給妻兒買幾身合體且又夠檔次的衣服,然後再改善生活……「別瞎花了吧!」滿芸對丈夫說,「去銀行存點兒錢,萬一有個什麼大事小事,也用不著犯急啊!」「滿芸,你跟我這麼多年了,也沒撈過什麼好吃的好穿的,咱有了點錢,還能不花在你母子倆身上?」丈夫的話暖著滿芸的身子骨,就是憑這句話,她滿芸30多歲的人也沒白活:「成全,你的心意咱還不知道?不存點錢,萬一碰上個大病小災的,那又該咋辦呀?」柴成全不以為然,「事兒別盡往壞里想,我這水牯牛的身體,棒棒都打不倒呢!」柴成全怕妻子不放心,把餘下的六七萬塊錢全給了她讓她存起來:「滿芸,我就不信,錢放到銀行里還能生蛋!」很長一段時間裡,柴成全一家都是完完全全沉浸在美夢裡度過的,再也用不著吃了上頓愁下頓了,更何況手心裡攥著一大把錢,六七萬對一個普通家庭來說已經不是一個小數字了,上半輩子掙都掙不來的錢,下半輩子湊合著也夠花了。又過了些時間,柴成全感覺自己渾身乏力,不舒服,開始以為是感冒,胡亂吃了些葯也就好了。又過了些日子,柴成全覺得頭痛腦熱,敏感部位還出現不少「濕疹」,以為是痱子,擦了些爽身粉了事。「成全,明兒個去醫院好好看看病,行不?」滿芸關切地說。柴成全滿不在乎:「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吃幾粒康泰克,打幾針青霉素就行拉!」柴成全的病反反覆復折騰了些日子,也不見徹底好轉,公司又在議論新年一過勞務出口的事,滿芸有些急了:「去大醫院仔細檢查檢查,病好了,開年後再去掙點兒錢回來,有個十多萬擱在銀行,風吹雨打咱也不怕了。」這天,柴成全在妻子的「挾持」下來到了市第一醫院,特地找了個專家門診診治。醫生看了看病狀,問了問情況,隨手扯了張化驗單:「去化驗吧!」抽了血,柴成全在過道椅子上坐著等候,好一陣不見化驗結果出來。滿芸去問,醫生注視著滿芸:「什麼名字?」「柴成全。」「柴成全?」「對,是柴成全。化驗單出來了沒有?」一個護士老遠在喊:「喂喂!你站到門外去,快站到門外去!」滿芸極不自在地回道:「我這是在門外呀!」另一個醫生模樣的人好像在吼她:「站遠點兒!叫你站遠點兒!」滿芸一下子被惹火了:「你們是啥態度?我找你們的領導去!」還沒等滿芸去找領導,領導就帶領一幫人來了:「誰是柴成全的家屬?」「我。」滿芸被那陣勢嚇住了,「醫生,咱成全究竟得了啥病?」那位醫生臉色很沉重:「說不清楚,反正他回不去了,得轉院進一步確診。他人呢?」滿芸指了指:「在那兒呢!醫生他到底得了什麼病呀?」一幫白大褂沒誰理她,帶走了柴成全,把他直接送上了停在門診大樓外的救護車,滿芸眼睜睜看著救護車絕塵而去。門診大樓炸開了鍋,在場許多人從未見過眼前這種景象!一剎那好像病人成了囚犯,醫生成了幹警,救護車成了囚車。這究竟是咋回事?誰也無法告訴滿芸一個滿意的答覆。在眾人如刺般的目光下,滿芸頭重腳輕,快要癱倒了,朦朧中她似乎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字眼:「艾——滋——病!」艾滋病是啥?滿芸不僅不懂,而且從未聽說過。但她從眾人異樣的目光中似乎能夠讀得出來,艾滋病好像是比麻風病更令人恐懼的一種傳染病,要不,包括醫生護士在內的那麼多人為什麼一提到艾滋病就驚恐萬狀呢?滿芸當然不相信丈夫得了這樣可怕的頑症!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幸福生活才剛剛開了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