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決心
俗話說:不是冤家不碰頭。剛進學校大門,我們就遇上了教導主任魯愛民。
他正和一幫老師站在一起閑聊,我們低著頭想悄悄溜過去,魯愛民喊住了我們:「你們二位有何貴幹哪?」我和杜里京停住步子,沉默不語。
王文革副校長上前拍了杜里京的肩頭:「你們這些傢伙,又到哪裡野去了?課也不上,還想不想考大學!想玩回家玩去!」魯愛民
「哼哼」了幾下:「怎麼著,是你們自己回家,還是叫我明天出你們的布告啊?」杜里京說:「不用了,你不用出布告!」聽到他的話,所有在場的老師都呆住了,紛紛打聽這是誰班的學生。
我們的數學老師李根也在場,他裝作不認識我們,卻又默默地沖我們微笑致意。
「你還怪厲害呀!」魯愛民推了他一把,王文革趕快把他們隔開,「杜里京,你們還不趕快回去上課,快去!」於是,我拉著杜里京跑向教室。
「夜空中濃雲密布,借著圓月的微光,可以看到一團團的烏雲,像一群專事毀滅的精怪,趁著風勢在混亂一團的天空驟馳。」向泰戈爾致敬!
教室里關著門,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我們耳朵里:「在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鄧小平理論之所以能夠解決社會主義的前途和命運問題,這是因為——A.鄧小平理論是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在當代中國的運用和發展;B.鄧小平理論是全黨智慧的結晶;C.鄧小平理論是我們黨的指導思想;D.鄧小平理論提出了我國初級階段社會主義的本質和改革開放的發展規律。同學們,答案是哪幾個呢?有人全選了,其實這是不對的,正確答案是A和D,有疑問沒有?沒有,沒有咱們就看下一道……」快月考了,魯國慶並沒有真正罷課,他還是坐在教室里給學生講題了,他的出現讓窗外的我和杜里京無所適從,我們倆不進教室能到哪裡去呢?
外面黑燈瞎火,宿舍樓的大門又鎖著,可是我們又不想和魯國慶對面,更不想和他對話。
已經快8點了,離第二節晚自習下課還有20多分鐘。我們還是硬著頭皮推門進去了。
魯國慶看了我們一眼,咳嗽了一聲,接著講他的題,等我們坐穩了,他才放下手中的卷子:「杜里京,王家輝,我講課是沒什麼水平,不過我奉勸你們能聽一會兒就聽一會兒,往後想聽也聽不成了,反正你們也是快被開除的學生,我懶得跟你們一般見識。咳,汪國慶,你會坐好不會?扭著頭幹啥?不想聽講就給我出去!——1998年5月4日,江澤民主席在北京大學百年校慶大會上向青年提出了四點希望,即①堅持愛國主義、集體主義與社會主義的統一;②堅持學習科學文化與加強思想修養的統一;③堅持學習書本知識與投身社會實踐的統一;④堅持把個人理想追求與國家民族前途命運的統一;⑤堅持實現自身價值與服務祖國人民的統一;⑥堅持樹立遠大理想與進行艱苦奮鬥的統一,同學們,該選哪幾個呀……賈小寶,狠勁摳吧,把你的手指甲都摳乾淨啊!再摳你就給我站到黑板上去!杜里京,你說說你會不會?」杜里京說:「我不會。」
「不會?不會你還坐這在這兒幹嘛,還不早點回家?!」魯國慶又發飆了。
杜里京嘴角抽搐了一下,起身摔門而去。魯國慶
「哼哼」冷笑:「不會?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還挺光榮的啊,還挺理直氣壯的啊,我再點一個人,不會就滾蛋!」同學們都緊張起來,教室里一陣翻書找答案的忙亂之聲。
「王家輝,你呢?」魯國慶果然又朝我看過來。我後悔自己沒有好好準備功課,杜里京曾經提醒過我,千萬不能落下學習,否則就沒有和魯國慶叫板的資格了。
「你也想出去吧?你們倆走了,正好把座位騰出來,想到我班裡複習的人都在外面排隊呢!」我可憐兮兮地朝講台望去,魯國慶的目光正像皮鞭一樣嚴陣以待。
我的心彷彿被魯國慶的目光抽疼了,這種疼痛讓我無法再保持平靜,只好捂著胸口站起身,兩腿早不自覺地邁了出去。
「別亂跑,就站在門口!」魯國慶喝道。真是搞笑,都什麼時候了,還指望我聽他的。
我走出教室沒幾步,就發現杜里京在一棵楊樹下朝我擺手,於是就撒開腳丫子,奔了過去。
教室里,魯國慶接著講他的題:「公有製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是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級的一項基本經濟制度,這項基本經濟制度的哲學依據是……」我和杜里京來到空曠的操場上。
走了一圈之後,我們盤腿坐在一片乾草地上,望著通明的教學樓發愣。
一股又一股冷風得意地在操場上盤旋,腳底下的大地也好像發出一陣陣戰慄,我和杜里京坐在黑暗之中,分外落寞。
「王家輝,你是不是有點後悔了?」
「呵呵!」我乾笑了幾聲。後悔,當然有一點,一開始我並不想和魯國慶鬧什麼彆扭,我只想好好學習,沒想到就被卷了進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只有一步步往前走了。
「你捨得離開這裡嗎?」杜里京又問。我如實回答:「不,我挺喜歡河西一高的,我覺得這兒的環境挺好,再換個環境沒準還不如這兒呢,可惜事到如今……」
「放心吧!」杜里京嘴裡銜上一根枯草,「沒事,相信我,沒什麼大不了的,樹挪死,人挪活!」
「我明白這個道理,就怕家裡人知道了會擔心會生氣會難過啊」我的父親是個年邁的小學教師,還是民辦的,一直沒輪上轉正,這輩子不可能有什麼作為了,他是
「地主狗崽子」,屬於被耽誤的一代。父親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我身上,如果我考不上大學……前途難測啊,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形勢和未卜的將來,我就憂心忡忡,坐在冰涼的操場上,我一肚子苦水想往外倒,杜里京卻聽不下去了。
「嘿嘿,老王,你還有思想包袱啊,不想讓家裡人擔心,你不告訴他們不就行了。別怕,別怕,我來告訴你吧,事實上我們還有殺回來的一天!」
「此話怎講?」
「現在各個學校都在拉攏生源,河東能到河西拉人,河西就不能去河東拉人嗎?咱們一走,文一班就損失了兩員大將,成績肯定很難幹得過文二班,魯國慶面子上掛不住的。其實想趕我們的是魯愛民那狗日的,王校長心底里還是向著我們的,我們這一走,其實是將了姓魯的一軍,到時候我們在河東一高好好學習,還愁河西一高不派小車接咱們回來?估計過不了一個星期,他們就把我們請回來了,走,就是不走——不走,就是走,這裡面也蘊含著辯證法啊!」杜里京說得頭頭是道,我覺得這小子真有一套,我咋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
「想通了嗎?你現在還怕什麼嗎?你不相信憑自己的努力可以考上大學嗎?」我高聲大笑起來:「怕個鳥啊!老杜,你太NB了,我崇拜你!你小子將來肯定是個NB的人物!現在下定決心——跟著老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