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機器人小明驕傲地挺了挺胸脯，「是把我們設計創造出來的霍雷教授，他說我是他最得意的作品，沒有之一！」

「霍雷？！！」這是踩了什麼狗屎運？陰差陽錯下竟被他撿到了一個無價之寶。

書中有提到過這個被霍雷教授特意放生出來的機器人，這小傢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個全能百曉通。

不管你想知道什麼，小機器人都能給你搜羅到準確的信息，它在書中劇情的中後期才被人發現，最後幾經輾轉下，懵懵懂懂地進入了反抗組織，還被帝國太子相中，收作了奴隸機器人，從此兢兢業業為組織效命，有個馬甲叫『宇宙第一黑客』，簡單粗暴，卻也名副其實。

它能輕輕鬆鬆黑進各大機密星域網站，並且不被任何人察覺地離開。

可以說，它才是讓聯邦政府真正忌憚的最強機器人間諜。像陰沉男那種級別的都得靠邊站。

現在再看面前這個銹跡斑斑一臉呆萌的機器人，霍明遲真有種自己中了天價大獎的不真實感。

「聽著小明，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霍明遲躍躍欲試地看向了小機器人。

「主人請講~」機器人小明轉了轉靈活的機械眼，興奮又激動地看了回去。

「查到這個人，侵入他的大腦晶元，儘可能地控制他。」霍明遲打開了自己的電子智能手錶，將之前陰沉男的截圖傳送給了小機器人。

「好的主人，給我十分鐘就好。」

機器人小明打開虛擬電腦界面，迅速將自己切換成工作模式。

*

反抗組織內部。

陰沉男身形筆挺地端坐在飯桌前，他機械地使用著餐具，每一個動作都像計算好了一樣精準，在咀嚼那塊被切得四四方方的蒜汁牛排時，他的面部表情是麻木的，沒有一點享受食物的愉悅感。

其實作為一個半機器人，他完全可以靠充電補充維持自己活動的能量。可他偏偏要把自己當作人一樣對待，每天吃著根本嘗不出味道的人類食物，喝著會讓他行動遲緩的礦物質水，甚至沒日沒夜地學習著人類的行為和語言。

僅僅為了那位帝國首席科學家許諾過他們的美好未來。

「將來，你們會跟人類同吃同住，不再為奴隸，不再受壓迫。」

「我創造了你們，所以我是你們的父親，沒有一個父親會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董越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會把他從那些強盜的手中救出來！」

（歷史悠久霸道專橫的帝國一直自詡是文明上國，而近年來實力越發強悍不好招惹的聯邦則成了他們口中野蠻又不講道理的強盜。）

「董、越……」陰沉男突然停止了進食，他放下刀叉，冰冷的視線一幀一幀地移到了掛在牆面上的人物肖像上。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個老傢伙是騙我們的，他根本不會在乎我們的死活！什麼美好的未來，真到了那時候，我們只會比聯邦的戰俘還不如！！！」那天晚上暴雨傾盆而下，黑髮的青年站在雨中，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喊大叫道。

這時一聲驚雷劈下，刺目的雷光照亮了他臉上破破爛爛掛下來的人造皮，露出了裡頭早已腐臭的紅肉和堅硬的生金一角。

看吧，他們根本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人類，永遠都不可能……

「哈里，別再自欺欺人了，你跟我走吧，宇宙那麼大，一定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這是董越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神情，他的聲音透著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絕望，發燙的嘴唇幾乎貼上他的耳骨。

「哈里，老變.態口中的美好未來，我他媽根本看不到！！！」

「哈里！」

「哈里！！！我要你現在，立刻跟我走！」

那個聲音突然變得越來越遠，最後出現在了帝國垃圾星的一個填埋洞里，他看到了被拆得面目全非的黑髮青年，他的人造肚皮大敞著，裡頭是被腐蛆霸佔的爛臭內臟，還有形狀扭曲的黑色生金骨骼，他的晶元被剪成了碎片，有幾塊甚至刺進了柔軟的眼睛中。

他死前該是恐懼的——面部扭曲，眼睛幾乎脫框而出，大張的口唇，好像躺在那裡的就是一具真正的人類屍體。可他不是，他身體里細細小小的各類電子元件被故意拉扯到了內臟外面，滑稽的模樣就像馬戲城的小丑玩偶，讓人忍不住發笑。

毫無徵兆的，一滴冰涼的液體從眼角滑出，順著面頰蜿蜒而下，陰沉男放下手中的刀叉，困惑地伸手抹去臉上的水珠。

哈里想，一定是剛剛喝了太多的水了。

董越走了。

高傲的類人機器人終於如願以償地離開了這個乏味無情的世界，去了他夢想中的天堂。

哈里覺得胸腔里像是空了一大塊，也許有人趁他睡覺的時候偷偷拿走了什麼機械元件。

那玩意兒對他似乎至關重要。

總之他覺得自己身上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他變得迷茫又恐慌，卻始終都沒把身上的『問題』告訴馬丁教授。他討厭躺在無影燈下的感覺，哪怕拿著冰冷器械在他身上搗鼓的是他名義上的『父親』。

他覺得也許有一天，自己也會像董越一樣莫名其妙地消失，莫名其妙地死亡，莫名其妙地……被丟棄在垃圾星的填埋洞里。

沒有人會知道他的殘骸在哪裡，這個世界上也壓根沒有哈里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迹，他只是一個被用廢的機械垃圾，僅此而已。

哈里伸出蒼白的手指，扶著桌沿慢慢站起身，又慢慢離開了餐桌。

隨著身體的離開，指尖被迫一點點抽離桌面，發出沙沙的摩擦聲。他覺得自己僵硬極了，不像人類那麼柔軟靈活，更不理解隨心所欲是什麼感覺。他幾乎沒有迫切想要完成的夢想，也沒有太想去的地方，除了董越給他描繪過的天堂，他似乎對任何事物都沒有興趣。

滴滴——

奇異的酥麻感迅速襲擊了他的大腦主板，哈里看到自己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帶著身體走進了書房。

接著，他的手指來到了智能手錶那，一個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虛擬視窗迅速展開在了眼前。

他藏在最隱秘位置的私密文件夾被打開，然後是一個又一個壓縮包被解壓，精準熟練得彷彿他自己在操作。

當打開到第九十二個的時候，他的手指終於停了下來，三秒之後，又繼續輸入了只有他才知道的密碼。

文件夾終於被打開。

他的手指非常有目的性地來到了摩蒂馬文件那……不！！不不不！！

哈里的意識在瘋狂咆哮，可他的身體卻非常冷靜地刪除了那一整個文件夾。

摩蒂馬——這是他近年來通過各方渠道，用盡手段才整理出的有關拉瑟姆森家族的秘密情報，裡頭詳細記載了這個家族內部成員跟帝國高層官員的往來。有視頻、合同、錄音、書信文件，甚至是一些真假難辨的雙方會面圖，這些資料一旦泄露出去，將會在聯邦掀起一場大動亂。

第一家族賣國通敵，走私軍武？這樣的重磅消息砸出去，相信整個聯邦都會被炸得震上幾震。

他原本想拿這些資料去跟馬丁教授做交易，以求換取自己的自由，可現在……哈里知道一切都完了。他早應該行動的，不過是貪心地想要通過秦天明這條線再多拿到些更加內部的文件，以此來增加他跟馬丁談判的籌碼。

結果貪心不足蛇吞象，他連最後的保命籌碼也失去了。

當那股奇異的酥麻感終於消失，大腦的控制權再次回到他這裡，哈里反而迅速冷靜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有條不紊地操縱著自己的主腦程序，循著病毒數據的侵入路徑反方向追去，卻在半路被一個看不見的防護盾擋了回來。

除此之外，還附有一道短訊。

哈里遲疑了一下，選擇了接收短訊。

【很抱歉拿走了你的談判籌碼，作為補償，我將在一個月後寄給你一份大禮，相信我，自由離你很近，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

哈里陰沉著臉開始解析這條短訊的源數據代碼，企圖找到發信人的星域IP地址。

很不幸的是，一無所獲。

對方到底是誰？難道是……

一個可怕的猜想悄然躍上心頭，他迅速連線了秦天明。

當男人英俊的面容出現在視頻畫面中時，哈里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氣質和長相，他為什麼總會把對方跟董越聯想到一起。

「秦先生，上次我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哈里迅速切入鎮定模式。

霍明遲嘲諷地笑道，「尊敬的哈里副頭領，老子現在自身難保，小命都快沒了，哪還顧得上勞什子的破文件，那什麼藥水還是你們留著給其他帝國功臣吧，我是無福享用了。」

哈里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出什麼事了？」

霍明遲嘴角一哂，正要再說什麼，突然他的視線定格在視頻的右側，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男人的瞳孔急速地收縮了幾下，半張著嘴唇哆哆嗦嗦地問道，「您，您怎麼來了？」

「莫雷，把他帶走。」蒼老肅穆的聲音從視頻中傳出，壓根沒有給男人任何解釋的機會。

與此同時，機器人小明眼疾手快地中斷了視頻通話，成功營造了一種混亂的場面。

「你哪裡找來的音頻文件？」霍明遲剛剛差點沒笑場，還好小明機智，及時中斷了通訊。

「那個啊，是從星網上關於安德恩的採訪視頻中剪切拼湊出來的。」

霍明遲讚許地點了點頭，「可以的，這操作非常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