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長右

精衛拎香腸一樣拽著一大串土螻從《山海經》里飛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先前被族群丟出來探路的那隻小土螻正滿眼淚水地趴在地上吃草。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將爪子里的土螻「砰」一聲扔到地上，表揚道：「做的不錯嘛，飼料都添上啦。」

圓圓小心地沒讓原靈均聽見，在她耳邊私聊道：「給它們吃草行嗎？」

「可以啊，」精衛道：「反正都是蛋白質維生素，吃人吃草沒區別，少吃點脂肪肉還更鮮，更有嚼頭。」

於是圓圓放心了。

原靈均沒注意到他倆的悄悄話，而是將目光仔仔細細在地上的一大群土螻身體上遊走了一遍，一瞬間就分出了羊上腦，羊肋排，羊裡脊，羊腿肉……等等。

這群大土螻不知道剛剛遭受了什麼不公平的待遇，一個個抖得比正在吃草的那隻還厲害，他們互相咬著前一隻的尾巴，排成了一串，方便精衛抓著走，也方便原靈均計數。

他數了一遍，總數有十四頭，有公有母。

原靈均咋舌，精衛不愧是發誓要填平東海的鳥，看這力氣，一隻鳥頂得上一台挖掘機了！

「辛苦了辛苦了。」原靈均拿乾草給她擦爪子，不去思考精衛小嘴上的鮮紅和爪子上的白色毛髮是從哪裡來的。

享受過擦爪服務，精衛趾高氣昂地從土螻們的背上從頭走到尾，乾淨的爪子敲了敲土螻們滿是抓痕和啄痕的背部，吩咐道：「好好長肉，知道嗎？」

為首的土螻低沉地「咩」了一聲。

精衛像是聽懂了，滿意地對他承諾道：「只要你們聽話，兩個月殺一頭，不聽話，現在就宰了吃烤全羊，懂嗎？」

土螻首領又「咩」了一聲。

精衛便對圓圓道：「給它們找座山吧，多長點草。」

她趁原靈均沉浸在烤全羊中，又悄悄補充了一句：「看好了，別讓它們吃自己人。」

自己人，從字面意思上看，這顆星球上目前只有原靈均一個符合標準。

圓圓頓時就警惕了起來，升起了一股守護自己人的使命感，他對精衛道：「放心好了。」

圓圓決定多花一些功夫在這些放養的土螻身上，給它們徹底地糾正一下食譜。

·

一周后，這顆終於迎來住客的星球變得生機勃□□來。

清晨吹來的風暖融融的，原靈均拿草莖和鹽粒刷了牙，和精衛打招呼道：「早上好啊，精衛！」

「啪嗒。」精衛扔了一顆小石子兒作為回應。

「適度填海健腦，沉迷填海傷身。」原靈均道。

「知道啦，」精衛就像每一個面對多事家長的高中生，不耐煩道：「我不是把每天的填海時間控制在兩個時辰以內了嗎？你煩不煩？」

「不煩。」原靈均道：「你昨天晚上偷偷起來又填了一小時，有沒有這回事？你看你今天都有黑眼圈了。」

精衛：「……」

她用翅膀捂住自己的臉，扭過頭，嘴硬道：「沒有！」

原靈均：「……」你暴露了。

隔著一層羽毛，他哪能看到精衛的臉上有沒有黑眼圈，還不是圓圓今天早上給告的狀？

從山洞裡走出去巡視農場和牧場，原靈均一邊走一邊對圓圓道：「精衛這個反應太沒經驗了，我以前在家偷看電視，被爸媽當場摸到電視機發燙都能面不改色，死鴨子嘴硬說我不知道。」

圓圓毫不猶豫道：「對，均均最棒！」

原靈均矜持地笑了笑，收下了他的誇獎。

牧場其實是一座連綿的山丘，農場則是山丘旁的平原，它們都坐落在這顆星球的另外半球，坐上圓圓牌快車也要幾十分鐘才能到達。

原靈均肩膀上站著精衛，白嘴紅爪的小鳥因為半夜起來填海，現在正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他一邊翻看山海經，一邊問圓圓：「能不能把山移到近一點的地方，這樣每天往返太浪費時間了吧？」

圓圓一點都不覺得浪費時間，他超喜歡帶著原靈均兜風的，但話不能說得這麼直白，於是他道：「運動量大的牛羊肉，吃起來香。」

原靈均：「……」這真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理由。

這些牛羊平均要跑半個星球的距離送上門來給人吃，簡直是外賣界的勞動模範，值得在胸前綁一朵大紅花。

十幾分鐘后，已經能遠遠看到一片青綠色的地平線。

一群牛羊正悠閑地在山坡上吃草，吃完草，喝幾口小水溝里的水，就自動走到一邊的田地里幹活。

它們把鋒利的四隻角插.進泥土裡，猛地一甩頭，土壤便被翻了起來，這麼一片一片地翻過去，只見半空中塵土飛揚，沒一會兒，大約十幾畝的土地就被整理了出來。

已經翻好的土地前幾天就撒下了種子，神農氏傳下的五穀和普通作物不同，幾天的時間，田地里的黍、稷、麥、菽已經抽出了幾尺高的苗，甚至有些已經結穗，再過幾天就可以收穫。

在田地里幹活的除了土螻外還有兩種像牛一樣的異獸，分別叫做傲因和諸懷，和土螻一樣，它們都是四隻角，因此為了辨別，原靈均直接管它們叫做大角、二角和三角。

看見原靈均過來，大角二角和三角都興奮了起來。

大角：「咩咩咩。」

二角：「哞哞哞。」

三角：「嘎嘎嘎。」

三角的叫聲太沒有氣勢，因此原靈均朝它們多看了一眼。

諸懷十分委屈，被他這種「讓我看看，明天抓誰當夜宵？」的目光盯得腿軟，「嘎」一聲趴在了地上裝啞巴，死活不開口了。

原靈均：「……」

他只是好奇為什麼一頭長了四隻角的牛可以發出大雁一樣的叫聲，不給研究就算了。

精衛打了個哈欠，從回籠覺中清醒過來，對原靈均道：「有葷有素，還差飯後水果。」

原靈均深有同感，他問：「你有什麼建議？」

「長右吧。」精衛道：「長右是只猿猴，身邊一定有水果。他又善於控水，剛好可以幫我們修一座灌溉用的水渠。」

他們這些天全都靠圓圓下小雨來儲水，隨著養的動物和植物越來越多，水都要不夠用了。

「好吧，」原靈均點頭。

經過前幾次實驗，他對於召喚山海異獸已經很熟練了。

原靈均將山海經翻到《南山經》，對著畫面上長著四隻耳朵的猿猴喚道：「長右，長右，長右……」

第三聲「長右」出口后，紙張無風自動了一下，似乎有絲絲縷縷的水汽浸濕了書頁。

然後，一隻白色的猿猴抓著藤蔓，從書中一躍而出，落在了大角的身上。

白猿抓耳撓腮地看了看陌生的環境，桃心狀紅彤彤的臉上露出一絲驚慌失措。

身下的大角突然動了一下，長右被嚇了一跳，它「哎呦」一聲扔掉了手中的果實，盪著大角的毛髮，幾個縱越落到了旁邊的二角身上。

二角不是很高興：「哞——」

白猿靈活的尾巴猛地綳直了，像根旗杆一樣高高豎起，瘋狂地拉著警報，它下意識地抓住二角的毛髮，長長的手臂伸展，在空中一盪，又落在了黯然神傷的三角身上。

三角生怕自己變成明天的夜宵，正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像是塊長毛的石頭，直到背部被猿猴猛地一撓，背上的毛髮傳來強烈拉扯感，它這才十分不適地回過頭去，警告般地「嘎」了一聲。

長右：「……」

它低下頭看了看手中黑色的長毛，又看了看由於毛被扯了一地，神色不善地圍上來的大角、二角和三角，發出一聲絕望的「哎呦呦呦呦呦呦~~~~~」

剛從山海經里被解放出來就遭遇三大惡霸，它不活了！

原靈均聽著長右這種獨特的，猶如人類呻.吟聲的慘叫，十分不解地問精衛：「這是怎麼了？大角二角三角幹什麼呢？」

精衛正飛過去用爪子抓起被長右扔掉的果子，見狀抬起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圓圓道：「哦，它們都是吃素的，初次見面，大家交流一下感情和食譜吧。」

原靈均：「……」有道理。

他看了一眼被牛羊們圍在中央的長右，覺得受到這麼熱情的歡迎，長右一定很驚喜。

於是原靈均和藹地拍了拍三大惡霸，吩咐道：「角啊，四耳剛來，你們帶它熟悉一下工作環境，以後大家就是好同事了。你們有四隻角，他也有四隻耳朵，你看你們都是四字輩的，多有緣分。」

「咩！」

「哞！」

「嘎！」

大角二角三角們響亮地答應了一聲，用帶著食慾的目光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長右，嚇得它一張紅彤彤的臉都白了。

長右雙手抱住胸口，發出一聲無限凄慘的，猶如小姑娘走夜路遇見惡霸的叫聲：「哎呦呦呦呦呦呦喂~~~~~」

我不好吃，真的！

圓圓在一邊和精衛私聊：「它們不是只吃人嗎？怕什麼？」

精衛鳴叫了一聲：「都是靈長類動物，有多大區別？你喜歡吃五花肉，後腿肉走到眼前了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嗎？」

「……」

圓圓想了想，居然十分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