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崩壞世界10

秋小寒淡淡地道：「我好像不能拒絕。」

王弟的笑聲回蕩在她耳邊：「是的，你不僅不能拒絕，還有生命危險。以你現在沒有做提升的體能來看，20多個帽子殺手和一隻三腳機器人足夠消耗你的所有戰鬥力，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餘力去面對我僕人的子彈了，沒錯吧？」

秋小寒：「這麼說，那些帽子殺手是你引來的。」

王弟：「當然，能在短時間內聚集十人以上的帽子殺手，除了管理員之外，就只有我了。我幫管理員鎖定他要的人的位置，而他則按照我的要求，在規則允許的條件下，派出帽子殺手。只不過，那人的位置不是我找的，而是我要求的。」

秋小寒猛地回頭，看見林然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在躲閃她。

她心裡瞭然，還是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沒有問是不是他配合王弟，在這裡演了一齣戲，而是直接問他怎麼找她。

林然知道瞞不下去，乾脆開誠布公：「是的，我十多天前收到了帽子主人的一封電子郵件。他給我開出的條件是，找到即將來到這個世界的女人，如附件圖片里的模樣。只要找到，不用做任何事情，他都有辦法解除我身上被管理員綁定的追殺標記。我已經被追殺了一年多了，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我跟你……」

他頓了頓，還是硬著頭皮說：「我跟你又不熟，再說我只找到你就可以，不需要對你干任何壞事，所以我就讓悠悠來找你了。」

秋小寒面容冷靜，目光直視他：「你的確不用干任何事，你只要把帽子殺手引過來幹掉我就行。」

林然垂下了頭，低語：「我最討厭的就是在這個世界里，永遠都是背叛和出賣，結果我自己也做了相同的事情。」

秋小寒沒有理他的自怨自艾。

準確來說，她對這種程度的出賣沒有多大的怨憤。

人性這種東西，她從來不抱有希望，但也不會對此絕望。

在她過去的生活經歷中，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他們的複雜。

他們有可能會為了利益出賣和背叛，也可能在面對生死存亡的瞬間，挺身保護。

人性的黑暗和光輝永遠都交纏在一起，沒有絕對。

如果永遠沉浸在對別人所做事情的負面情緒里，報復、怨恨、對世界絕望……那麼自己的人生其實也無形中受到別人的支配了。

她永遠清楚一點。

人活著，是為了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為了貫徹自己而一路前行。

若是有擋路者，清除即可。

她即磐石，永不為山風所動。施加於她身上的一切，她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件事我之後找你算賬，我來問你，」秋小寒又問：「你的妹妹不是普通人？」

林然這才從背包里摸出一頂小巧的白色帽子，扣在了悠悠頭上：「這是帽子主人一併寄給我的東西，說是這東西可以提高人的體能，我一直擔心我什麼時候死去，悠悠太小沒有保護，就給她戴上了，結果她體能沒有提高，但是獲得了一種能力。」

秋小寒看見戴上帽子的悠悠的眼睛，從原本的棕黑色，慢慢地轉變成了一種近乎蒼白的銀色。

她問：「這帽子里沒有那種機械生命了嗎？」

林然：「有，但是變得很細，不會傷害大腦，只會幹涉人的神經系統。」

不會傷害大腦的帽子嗎？

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控制著那種機械生命體，才能做到保護大腦的同時，提高人的能力。

秋小寒若有所思地看著悠悠。

林然在旁邊問：「目前世界里新進的人員位置在哪裡？」

悠悠神情木然嚴肅，語調近乎機械地說了十多個方位。

接著林然又問：「他們周圍的帽子殺手數量是？」

悠悠再次準確地說了出來。

林然道：「就是這樣，她可以在三天之內，鎖定新進入世界的任何人的位置。」

「我想帽子主人在找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你來到這個世界后，一定會遇見帽子殺手，而你一定有辦法對付他們。」林然仔細地說著，「結果很顯然，跟你同時來到世界的人中，只有你周圍消失了五個帽子殺手，我就讓悠悠一路鎖定你的位置，找了過來。」

秋小寒：「這麼說你的傷勢也是騙我的？」

林然望向母親倒地的方向，目光哀傷：「那是意外，可能是因為你這一路過來，殺了不少帽子殺手，結果這邊的帽子殺手密度比其他地方高，一不小心我就被幾個帽子殺手圍攻了，這就是典型的害人害己吧。」

秋小寒轉向了手機：「他說完了。多謝你留給我這麼多的解惑時間。」

王弟笑道：「讓人不明不白的死，那多沒成就感。知道真相后，什麼心情，我給你的陷阱，你可滿意？」

秋小寒挑眉：「我只覺得，你跟你哥哥一樣欠揍。」

王弟：「那可惜了，你永遠沒機會揍我。」

端著微沖的女人，突然將槍口轉向了秋小寒。

秋小寒沒有任何閃躲，而是直視著那個女人：「你確定要對我開槍？」

「主人的命令一到，我就立刻動手。」女人答道。

秋小寒笑了，突然抬起手臂，指向了顧璟。

「你的主人有沒有說過，要保證他活著？」

職業裝的女人大吃一驚，視線一轉。

只見顧璟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起了插在三腳機器人身上的匕首，刀鋒對著自己的脖子。

從他手臂的肌肉控制來看，只要他念頭一起，隨時會割斷自己的脖子。

然而他表情沒有絲毫動容，就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只是他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秋小寒身上。

目光里的熱度和瘋狂，沒有任何減弱。

那女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將這個情況轉達給了王弟。

王弟驚詫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他在威脅我，為了讓你活下去？」

「不，」秋小寒嘆了聲，說：「『如果獵物從我手裡被人奪走，那一定是我死去之後』。類似的意思吧。比起被你的僕人用槍打死，你哥哥大概更想親自宰了我，否則的話，他寧願跟我一起死，也不想看著我死在他面前。」

王弟的情緒顯得有些暴躁：「為什麼，你就是堆克隆體細胞而已！你連人都不是，只不過他核心寄生的糧食！就算沒有你，我還能給他提供更多的生命體，讓他永遠活著，你算什麼獵物。」

秋小寒的視線輕輕地掠過顧璟。

她現在還能感覺到他的心臟在她的體內的不自然律動。

那種感覺很詭異，明明不是自己的律動，但是她活著卻是依仗著那顆心臟。

而真正的他，只有慢慢吞噬掉她全部的細胞，轉化為自己的之後，才能重新出現。

這種依靠掠奪的永生，還真是像極了他對待生命的漠視態度。

所謂王，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秋小寒無視王弟對自己的貶低，聲音平靜：「要說為什麼，我覺得極大的可能是他的自尊心吧。」

王的潛意識裡是這樣的想法？

王弟在電話那頭沉默了。

終於，他的聲音平靜了下來，恢復了向來都引以為豪的理智：「的確是他會幹的事情。」

秋小寒：「所以呢？」

王弟那頭的聲調陰冷：「希望你能活到我們下次見面。」

秋小寒唇角卻彎起月牙兒的弧度：「這句話同樣送給你。」

王弟：「……你輸定了！」

白色的帽子僕人們，把顧璟困在網裡，迅速地從體育館撤離。

離開前，林然看見顧璟英俊的面容上盪開了詭異的笑容。

那笑容怎麼看都有種意味深長的味道，跟秋小寒掛斷電話前的表情非常相似。

他問站在面前的秋小寒：「你們是不是達成了什麼共識？」

秋小寒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跟你有什麼關係。」

好吧，他確實沒有資格深入詢問。

但林然心底總有種被貓爪的感覺，好奇極了。

秋小寒用腳尖踢了踢林然：「好了，現在是我們算賬的時候了。」

林然警惕地盯著她：「我怎麼樣都可以，你不要對我妹妹出手，她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只是聽了我的話。」

秋小寒：「哦？怎麼樣都可以？」

日頭漸漸升高，在這個遊戲世界里，自然景色的變幻跟現實無異，真實得可怕。

坐在體育館門口的台階前，秋小寒清理著帽子殺手們留下來的武器。

之前開槍時趕時間沒細看，現在看來，這些武器真的是千奇百怪都有，還有一個居然是拖把。

只不過拖把的鐵杆部分，上面已經沾滿了很多血跡，這個帽子殺手已經用這種日常的東西，殺了不止一個人了。

看著寧靜的街道，溫暖乾淨的陽光，從末世廢土而來的秋小寒怎麼也想不出來，這麼讓人心神嚮往的安寧環境，為什麼非得殺人不可。

「哥哥，我幫你吧。」悠悠擔心的聲音從秋小寒身後傳來。

林然拒絕道：「一邊去，這是我的事。」

秋小寒轉頭，看著林然拄著一根木棍，艱難地一步步靠近她。

他每走一步，就牽動身上的傷口，疼得他咬牙切齒。

汗水浸濕了他的頭髮，還不斷有汗珠順著他的面頰、脖頸往下滾落。

他的一隻手臂因為肩膀骨折而使不上勁，端著碗的手不斷顫抖，時不時要扶著那木棍，才能站直。

秋小寒也不催他，等著他走到她跟前，將一碗泡好的速食麵給她端過來。

「我只會泡這個，」林然喘著氣，「平時都是我媽媽給我們弄吃的。」

秋小寒：「那就這個了。」

接過碗，秋小寒幾口把面吃了。

味道的確很渣，如同嚼蠟。特別是跟早晨顧璟做的豐富早餐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麼說起來，她其實還是有點想念他。

那一手精湛的廚藝完全足夠俘獲大多數人的胃。

好在她習慣戰地生活，也不挑。

秋小寒一邊吃一邊指著跟前被裹成一團的東西說：「找不到其他東西，我在購物中心找了這個把你母親的屍體給捲起來。我還找了一些可燃性液體，你待會淋在她身上，送她一程吧。」

林然握著木棍的手緊了緊。

秋小寒找他算賬，要的就是之後他給她做飯吃，理由是她不會做熱菜，感覺是個很講究的人，然而卻對他拿來的難以下咽的東西沒有任何挑剔。

她還沒有要任何報酬和條件，主動地將他母親的屍身給安置了。

這哪裡是在找他算賬，分明是變相的幫助了現在沒有行動力的他。

林然沉著臉問：「我差點害死你，你不捅我兩刀，也至少打我一頓吧，現在這算什麼？可憐我還是心疼我妹妹年紀小？」

秋小寒：「對你，我當然是怎麼好用怎麼用了，虐待你耗費我的精力，我自討苦吃嗎？」

林然心裡很不滋味，偏過頭，嘴硬道：「在這個世界上，你最好別再像這樣當好人。」

秋小寒咬著一根面，看他：「為什麼？」

林然煩躁道：「這不是明擺著嗎？我才危害過你啊，你不怕好心沒有好報，最後被人害你？」

秋小寒：「不怕啊，不夠強的人才會顧忌這些吧，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笑話。只要自己夠強大，想做的事就去做，有什麼好怕的。」

林然哼笑：「連一個帽子殺手的力量都比不過的你，覺得自己很強？」

秋小寒用拇指指向身後的體育館：「但我還是把三腳機器人放倒了，力量這種東西，要看怎麼用。」

林然賭氣地越過秋小寒，跑到母親的屍體邊蹲下，把那些液體灑在了那捲厚厚的東西上。

不聽就算了，反正他提醒過她了。

秋小寒喝完最後一點湯，靜靜地看著前面的火苗騰起。

橘色的火苗瞬間在她眼底擴大，變成了熊熊烈焰，刺鼻的味道和黑煙同時飄向了空中。

火焰邊的小女孩，幾次想要上前，都被阻止，最後撲在哥哥懷裡嗚嗚地哭。

這個世間，最觸動人心的，永遠都是生離死別。

秋小寒垂眸，不知道在自己世界的戰友們，發現她研究喪屍被炸死後，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如果這個世界的神真的能辦到任何事，可否將她重新帶回她的世界。

哭聲、火焰燃燒聲和淺淺的風聲，在寂靜無人的街道巷口迴旋飄蕩。

秋小寒沒有再看下去，而是重新回到體育館里，爬上了那個三腳機器人查看起來。

林然再次走進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這次他先自覺地把帽子殺手的屍體拖了出去，丟在了街道上，看著深淵將他們吞噬。

然後他才坐在了三腳機器人面前，對秋小寒揮了揮手：「我把我知道的事情，現在就告訴你。」

秋小寒從機器人身上跳下，坐在他對面：「你發現了什麼秘密？」

林然伸手往窗外一指，對著天空漂浮的黑色方塊：「我知道了去那裡的捷徑。」

秋小寒摸了摸下巴：「比如我們自己跳進深淵裡？」

「不是！」林然無語地打斷了她的話，「是真正的捷徑！我從這個世界管理員那裡偷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