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崩壞世界16
李明將秋小寒的作為,從頭到尾看在眼底。
他佩服這個女人的心思的同時,也意識到他沒有任何跟王弟交易的籌碼。
那個白衣的男人唯一的軟肋已經被秋小寒拿捏在手。
「我同意。」
隨著李明的聲音響起,卵形的建築就像綻開的花朵,慢慢地分開一條縫隙。一束光束從其中照射而出,落在了秋小寒的腳邊。
「你帶他們進來吧。」
秋小寒:「好。」
悠悠突然拉住了秋小寒的褲腿:「你要跟我們分開了嗎?」
秋小寒:「是啊。」
悠悠委屈地撅著嘴:「如果還有壞人來怎麼辦?」
秋小寒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不會再有了,這些都是噩夢,夢醒了,你就又能跟哥哥和媽媽一起出門玩了。」
「真的?」
「嗯。」
焦涵看著消失在卵形建築中的秋小寒三人,還有點沒回過神來:「他們這是成神離開了?」
林然看著眼前這個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在他們的庇護之下的人。這個傢伙除了最開始被恐嚇,之後完全沒體驗過人性的險惡和恐怖,目光跟秋小寒一樣,充滿了清澈和真誠。
雖然那樣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使勁拍了拍焦涵的腦袋,語氣羨慕妒忌恨:「你這個幸運的傢伙!」
焦涵:「嗯?」
卵形建築里的世界,彷彿無邊無際,特別廣闊。
跟秋小寒星球的自然環境差不多,開闊的平原,壯麗巍峨的高山,氣勢恢宏的紅色峽谷。
走在這裡風貌的環境中不久,很快就達到了一片赤色的沙丘。
沙丘正中央,躺著一個男人,黑色衣服,面容英俊,他緊閉著眼睛,好像睡得十分平穩,身上原有的冷漠肅殺之氣,全部消失不見。
遠遠看去,他似乎是凌空懸浮躺著。
走到了近處,才能清楚看見托起他的那道藍色的透明光屏,以及在他頭上環繞著的、無數透明觸鬚延伸到虛空中的透明帽子狀的東西。那帽子像極了這個世界里的帽子殺手的帽子形狀。
顧璟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瞬間,眼底的情緒終於微微起了波瀾。
因為他跟這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相同得連每一根頭髮絲都看不出來區別。
站在那個男人身邊的李明,望著秋小寒:「你不是要把記憶還給他?」
秋小寒用槍口戳了戳顧璟:「過去吧。」
顧璟沒有動,反而側首,凝視著秋小寒:「你說的要跟我一起,是騙我的?」
他沒有問自己跟那個人的關係,或許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在這個由精神構築的世界里,靈魂共鳴的感覺是獨一無二的。
秋小寒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沒有騙你,你一直都在我體內。」
顧璟認真地看了秋小寒數秒,笑了起來:「如果讓我知道你騙我,下次再有機會見面,我就殺了你。」
最後一句,他雖然是笑著的,但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秋小寒乾脆地推了他一把:「我把你的記憶找回來了,快點醒過來!」
顧璟往前幾步,手觸及那個男人的時候,整個空間都發生了變化。
巨大的藍色光幕以他為中心,瞬間擴散開。
周圍所有的景物,在觸及那些光幕的瞬間,變成了雪花片狀的飛絮,慢慢崩潰。
那種天地都發生了異變的場面,讓李明想起了跟他相遇的那刻。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嗎?」
「我可以讓你成為整個世界的主宰,就像我一樣。」
李明的表情說不上是失落還是茫然,他喃喃地道:「一切都結束了。」
秋小寒被藍光籠罩前,跟王弟說明了條件。
王弟不屑地笑了笑,念了句天真。然後就抬起手,按住了李明的肩頭。
銀灰色的微光,時間物化形成的力場。
李明在銀灰色的光芒中,消失不見。
秋小寒查看她的商城倉庫,同樣消失的,還有那張她作為賭注的輪轉卡。
艾爾的聲音在她腦海里響起:「賭局結束,勝者,秋小寒,收取賭註:積分165,目前積分174。」
街道上的三腳機器人、帽子殺手,漸漸地消失了。
原本不管身在何處的、拚命逃亡的人類,也像定格的畫面一樣,靜止不動,然後慢慢的分崩離析……
坐在大學外面的小吃店的情侶,於夏陽盯著手機屏幕,突然發起了呆。
女朋友湯曼探頭過來,好奇地看著他一片空白的網頁導航欄,問:「你要搜什麼,都看著屏幕一分鐘了。」
於夏陽疑惑地撓了撓頭:「我剛剛好像看見了什麼奇怪的遊戲。」
湯曼捂著嘴笑:「你耍那些哪個不奇怪。」
於夏陽盯著女友明媚的笑容,心底深處某根悲傷的弦好像被輕輕撥動,他猛地抱住女友,將頭埋在她胸前:「我們結婚吧。」
湯曼:「啊?」
川流不息的大城市中,鄭白那間小小的餐廳並不算特別起眼。
但他今天卻關了店,坐在店裡發了一天的呆。
他醒來的時候,自己正開著平板電腦,好像正要玩什麼遊戲,可惜他忘記了。
但是他卻突然對店裡藏著的那些非法的軍火,產生了恐懼。
總覺得自己好像會在什麼時候不小心,就點燃了他們,把他的店連同他自己一起炸得沒蹤影。
直到夜幕降臨,鄭白終於撥通了報警電話,他聽著手機里的鈴聲回蕩在空蕩蕩的餐廳里,久久地沉默不語。
餐廳對面的寫字樓里,閆博再次加班到深夜。
他不知道自己在發獃幹什麼,明明六點前可以做好的工作,偏偏他呆在電腦前好幾個小時,這一耽誤,就做到了十點。
除了被老闆罵了一頓沒效率之外,他也沒啥損失。剛好今天全組的人都在一起熬夜,最後大家決定順便去吃個宵夜。
宵夜是在一個燒烤大排檔里,老闆也很年輕,閆博總覺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邊點菜一邊問對方的名字。
被熱煙熏得汗流浹背的年輕人,對著閆博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我啊,我叫汪宏,你呢?」
「閆博。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我也覺得你有點眼熟,來我這裡吃過好幾次了吧,以後也要多來關照我的生意啊。」
陪媽媽和妹妹去了超市,大包小包拎回家的林然,剛剛到家就接到了同學的電話。
那是班裡最不受歡迎的臭胖子李明打來的。
林然一邊放東西,一邊接電話:「是不是咱們那個遊戲有買家了?你說要去見誰來著,見了嗎?有消息嗎?」
李明在那頭沉默許久,才發出了一聲低低的聲音:「謝謝你。」
林然有些莫名其妙:「啥?」
李明的回答更加莫名其妙:「我還是選擇你,不然一個人,太孤獨無聊了。」
林然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們只是做遊戲的同好,先說好,我不是基佬。」
李明沒有回答,他看著手裡漸漸化為飛灰的那張金色卡片。
因為賭局世界消失后,他將失去參與者的資格,在那之後,他獲得的這張輪轉卡是不能再使用的,所以對於他來說,這張卡只能使用一次。
但是只有它,才能證明他之前經歷過一段多麼不可思議的時間。
那段時間裡的他,跟惡魔沒有兩樣,殺戮和血腥是他每日生活的調劑品。
現在想起來,連同學的嘲弄都不敢反抗的他,到底是有什麼勇氣,來設計了那樣恐怖的世界的。
人性果然是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雲霧繚繞的平台上。
白衣的少年伸了個懶腰,彷彿從夢中醒來。
站在他身邊守護他的漂亮少女,穿著職業的女僕裝,在他醒來的同時,立刻貼心地遞來了一條熱毛巾:「主人,需要我為您擦臉,還是您自己動手?」
少年自己接過了毛巾,擦了擦臉,無聊地打了個呵欠。
少女在旁邊輕笑:「我以為您想幹掉您的王兄。」
少年嗤笑一聲,雙臂環抱,擱在腦後,重新躺下,望著觸手可及的上空那塊金色的平層,悠然地道:「小雲你是不是傻?沒看見他當了王,都瘋了嗎?雖然我也很氣憤被他這種瘋子支配,不過讓我去代替他,我卻辦不到,現在這樣的地位我覺得很不錯。吃吃睡睡,無聊就去玩玩賭局,老三他們的積分想要越過我,恐怕還得花好長一段時間,有什麼好擔心的。我這次越過中間這麼多層,直接找上那個女人,實在是因為太吃驚了,他居然為了她寧願掉那下面去。本來王兄的身體……算了,不提那個了,反正他都找她寄生了,跟我也沒關係了。」
小雲有些義憤填膺:「您還擔心他的身體呢,可他又來揍您,您可是這個王庭的第二王弟,是……」
王弟擺了擺手,阻止了她說下去:「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瘋的,他要不瘋,能做出跟她一起自爆得只剩個核心這種蠢事嗎?這傢伙從來都是瘋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你還指望他放過我。」
小雲還是很不服氣:「您對他那樣好,他不見得領情啊,那個賭局世界里,您對他們放了多少水啊,我明明在主人身邊,您還阻止我去把他給逮出來,還毫無反抗地讓自己被揍。那女人真以為區區一個記憶體,能那麼輕易地對付您?」
王弟笑了笑:「好久沒玩這麼簡單的世界了,這麼認真幹嘛,王兄不也沒用什麼力量嗎?配合他演演戲嘛,就當娛樂,反正才一百多分而已。他找上我來做這個局,無非是為了幫他的女人鍛煉一下思維,畢竟系統的規則里,有太多的隱藏項,如果沒有那個意識去發掘的話,到了真正賭上性命的賭局裡,她可沒什麼存活的機會。我想通過這次,她應該意識到了。規則只是一個大框架,裡面可以操作的範圍就太多了,能不能贏,全看她怎麼去發掘。」
小雲嘟著嘴:「他就是利用您對他好。」
王弟一把拉過她,抱在自己懷裡,揉了揉她的腦袋:「畢竟還是我哥嘛。不過……」
小雲仰頭,看著少年俊朗的輪廓,眨了眨眼。
「那個女人到底什麼來歷,我至今都不知道。」王弟順手從旁邊的虛空一抹,一串新鮮晶瑩的葡萄就到了他的手中,他目光微沉,「我試圖從時間中探索過去的時候,稍微靠近了王兄,結果被他發現,一腳就給我踢了回來。我沒有看清楚,但是心裡總有種不安。」
王弟冷哼了一聲,往嘴裡放了顆葡萄,嚼得咬牙切齒:「總之那女人如果真的能到千位數積分的層,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王的婚約者,不是那麼好當的,咱們等著看好戲吧。」
想到那些人,小雲也帶上了意味深長的笑:「是啊,主人您什麼身份,犯得著親自去嗎?」
「就算沒有他們,現在她也即將有個麻煩,呵呵……」
芬多星人的房間里,秋小寒看著自己手臂上的數字變成了醒目的紅色。
「怎麼會這樣?」
坐在她對面的王,魂體嗖地飄了過來,摸著下巴觀察她身上的數字,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膽子不小嘛。」
秋小寒:「怎麼了?」
王:「艾爾沒有告訴過你,『賭局一旦失敗,在限定時間裡沒有贏得下一場,將被空間幽靈抹殺』這條規則嗎?你還敢在賭局中,跟人局中局,還讓別人贏了。」
秋小寒有些詫異:「可是我賭局贏了,也要算失敗嗎?」
王輕不可聞地嗤笑一聲,道:「只要賭局世界還沒消失,你參與的一切賭局都計算在內。除非……你先點開紅色數字。」
秋小寒的手指接觸到紅色數字上,立刻在虛空中透射出一個對話框,裡面有兩個選項。
是否同意以500積分兌換一次失敗免責機會?
選項為「是」和「否」。
王冷笑:「你才174積分,也敢在學我那樣,局中局裡故意輸。我的積分,可以輕鬆兌換免責機會,你能行嗎?」
秋小寒沉默一瞬,說:「我只是想給李明一個機會。」
那樣的殺戮世界,咋看下去很爽快,但是她不想再看見那樣的世界。
可惜,又有誰給她機會。
聽艾爾說,抹殺參與者的空間幽靈是非常厲害的。
她沒有多餘的積分去支付這個免責機會。
這大概是她來到這裡之後,遇到的第一個自己完全不能解決的難題了。
王挑眉,毫不留情地道:「當時的情況,最簡單的辦法,你讓我的記憶體,一槍爆了那傢伙的腦袋就完了,還跟他談什麼條件。他來參與賭局的那點精神體,就算死在那個世界里,也不足以對他本人造成傷害,你是太小看王族,還是無知。」
秋小寒回望著他:「我錯了。」
她承認得乾脆利落,並沒有任何解釋和掙扎。
王眸色微沉,沒有說話。
秋小寒道:「如果我知道局中局也要算入失敗,知道500積分才能免責,我可能會採取另外的方式。但我想給李明一個機會的想法不會改變。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就像如果我沒有研究那具喪屍的屍體,我也不會來這裡。這件事我做錯了,就是錯了,我只想知道,有沒有其他辦法解決,你現在不急不躁地跟我分析,是一定有其他的辦法吧?」
王的魂體,突然慢慢地貼近了秋小寒。
他低頭,黑色的衣服影子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就要將她全部包裹起來。
男人略低又磁性的嗓音,悄然鑽入秋小寒的耳中:「你要不要試試跟我加快結合,有我的力量,抵禦一段時間幽靈還是能辦到,在這段時間裡,你再找到合適的賭局參與就行了。」
秋小寒胸中那顆心臟的律動,陡然加強,彷彿一隻渴望吞噬的饕餮。
「我想要更加深入的,完全的,侵入你。」
「艾爾!」秋小寒猛地起身,身體直接把王的魂體給撞散開來。
「請問有什麼吩咐?」艾爾答道。
秋小寒問:「限定時間是幾天?」
艾爾:「王庭的時間,三天。」
秋小寒:「我能主動建立賭局嗎?」
艾爾:「非常抱歉,你現在所處的建築層里,其他所有人的積分都高於你。因為積分太少,你不能強制別人來開局,只能在時間內,找到能接受賭局的人。」
秋小寒:「那我怎樣才能讓別人找上我?」
「可以在公開的系統平台里掛出來。」艾爾頓了頓,說道,「以樓層地位為賭注。」
「但是我得提醒你,因為你的落腳點是從芬多星人那裡奪來的,一旦你把這裡再輸給別人,你就只能睡在建築層的通道里。建築層通道里,不僅有空間幽靈,還有一些其他維度的怪物,沒有房間的保護,你的死亡率極高。另外,因為樓層是王為主體的賭局贏來,你只是婚約者共享,所以如果以樓層為賭注,必須得到王同意參與的意見。」
「總之,只要我以樓層據點的地位為賭注,找到新的賭局參與就行了。」秋小寒轉頭,直視王,「你想告訴我的就是這個對吧?」
王沒有放過她正經嚴肅的表情下那一絲促狹,他笑著把她的不自然盡收眼底。她總是用其他話題來轉移自己的逃避。
畢竟她才回到他身邊,他也不想逼她太緊。
有些東西,忘記了就是忘記了,如果時間真的需要一個人來背負一切,他願意為她背負永久。
只不過,別人不見得領情就是了。
王的魂體凝實,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自嘲的嗤笑,淡淡地道:「你也可以這麼認為。不過我為什麼要陪你一起參與你的賭局?」
秋小寒的睫毛顫了顫,食指和拇指輕輕交錯摩挲。
把她的糾結看在眼底,王唇角勾起弧度。他就喜歡看她茫然無措的樣子,這種罕見的軟綿的柔弱感,好像一隻無助的小獸,在別人看來,或許會心生憐憫。對他而言,全身卻彷彿火燎一般的興奮。
他被取悅了,至少是現在,是一種帶著報復的痛快感。
王漫不經心地笑著:「這裡是王庭,你要想什麼,就來賭吧。」
「你可以跟我賭一局,你贏了,我就陪你一起參加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