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 132 章

132.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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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夜還是有些涼得,霍令儀披著一件外衣,手中握著一盞杜若先前奉來的安神茶…風打過屋中的珠簾傳來清脆的聲響,她手掩在紅唇上輕輕打了個呵欠,待用完一口茶才低垂著一雙鳳目看著跪在跟前的人:「我聽杜若說你來找過我幾回,可是出了什麼事?」

「奴,奴有事要與郡主親稟。」

合歡這話說完便又抬了頭看了看立在霍令儀身側的杜若,雖未說話,意思卻分明。

杜若見此忍不住便折了一雙眉心。

霍令儀倒是未說什麼,她把茶盞重新擱於一側的茶案上,而後是開了口和杜若說道:「去外頭守著。」

郡主親自發了話,杜若自然無話可說,她輕輕應了一聲,待又行過一禮才往外走去…簾起簾落,室內很快就沒了杜若的身影。霍令儀仍舊坐在貴妃榻上,她的手肘半撐在一旁的扶手上,一副身姿也顯得有幾分扶風疏闊的味道:「人都走了,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合歡聞言心下卻還是有些躊躇,她想著自己所查到的那些事,直到此時還是覺得有些心驚肉跳的…合歡一直都知道她那個娘和哥哥私下幫著林側妃做著事,可她卻從未想到他們做得竟然是這樣的事!

這事要是被人發現,不止是她那個娘和哥哥,就連林側妃只怕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她想到這心下忍不住便又生了幾分退意,到底是自己的親娘親兄長…難不成她真要置他們於萬劫不復之地嗎?

霍令儀一直垂眼看著合歡,只是合歡自打先前杜若出去便一直彎著一段脖頸,也瞧不見面上是副什麼模樣。她想到這心下便也跟著動了幾分,看來這位合歡的確是發現了什麼事,保不準還是一樁大事,若不然不會是這樣的表現。

只是究竟是什麼事呢?

她雖然知曉李婆子是林氏的人,前世李婆子倚靠著林氏,連帶著合歡和她那個兄長也一路順遂…因此上回令君出事,她才牽扯了李婆子,又把合歡提拔到了跟前。只不過這私下李婆子究竟在替林氏做什麼事,她卻是不知情的。

霍令儀想到這,一雙鳳目也跟著眯了一順,她的手微微蜷了幾分輕輕敲在茶案上…此時夜色已深,里裡外外都是一片靜謐,她這敲在茶案上的一聲又一聲卻恍如驚魂鼓一般敲在了合歡的心頭上。

「怎麼?」

霍令儀敲在茶案上的手仍舊未曾收回,她面容微沉,就連聲線也跟著低沉了幾分:「你這深更半夜的,莫不是來與我鬧趣的?」她平素說話雖然沒什麼情緒,卻也從未像此時一般,明明還是那副無波無瀾的模樣,卻彷彿有千軍萬馬的氣勢朝合歡撲去。

霍令儀的年歲雖然不大,可該有的氣勢卻從未少過。

何況經了那一世浮沉,又在李懷瑾的身邊待了一年有餘,此時她這特意散發出來的氣勢又豈是一個小丫頭可以抵擋得住的?

合歡原本聽著那敲擊聲本就心驚肉跳,如今聽得這一句更是冒起了冷汗,她忙收斂了心神,狠狠咬了牙開口說道:「奴,奴有話要說。」等這話出口,她先前還有些紊亂的心倒是好了不少。

真出了什麼事,她娘和兄長左右也不過是被打一頓趕出府,到得那時她再求一求郡主讓她舍了這頓板子…

郡主如此看重她定然不會落她這個面子的。

何況跟著林側妃,他們一家子還是做奴做仆。

可若是她得了郡主的看重,日後跟著郡主一道嫁去文遠侯府…那就什麼都不一樣了。

這陣子合歡日也想,夜也想,每每合上眼睛便是柳世子對她笑的模樣,若是能做他的枕邊人…那她這一世都圓滿了。

合歡想到這,心便又定了幾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是跪直了身子朝霍令儀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郡主,奴要告發林側妃,她利用公中的銀子貼補自己的鋪子。」這聲並不算響,卻恍如一道驚雷敲在這寂靜的夜色里。

霍令儀微蜷的指根一頓,就連撐在扶手上的手肘也跟著一僵,她似是未曾聽清一般:「你說什麼?」

合歡便又說了一遍,而後是開口說道:「奴也是前些日子才發現的,奴的哥哥原是外院的管事,前些年被側妃提了位份,如今管著公中的賬。這些年,林側妃遣奴的娘裡外跑腿,又讓奴的哥哥替她去做這樣的事。」

她這話說完,便從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捧於手中高於頭頂:「這是奴娘親的小冊子,她記性不好就喜歡把一些大事記在這冊子上…奴在她屋子裡尋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發現了這樁物,思來想去還是得和您來說一聲。」

霍令儀眼看著那本冊子,耳聽著她一言一語,她什麼話都未曾說,只是面容卻還是沉了下來。

她取過那本冊子翻閱起來,李婆子終究不過是個內宅婆子,筆跡不算端正,記著得東西也是模模糊糊的…可有些東西卻是看得清的,何時何地,林氏交待了他什麼事,她連著翻看下去,越往後翻,面色便又跟著低沉幾分。

等翻看到最後一頁——

霍令儀再抑不住脾氣狠狠拍在茶案上,她這力道用得不輕,不僅合歡嚇了一跳,就連外頭的杜若也只當出了什麼事忙打了帘子走了進來。

杜若是先看了眼屋中,而後才開口問道:「郡主,出了什麼事?」

霍令儀卻並未說話,她合了眼等平了心下的氣才開口朝合歡問道:「除了這個冊子,可還有其他的東西?」

「沒,沒了…」

合歡先前被那一聲嚇了一跳,此時還未曾回過神來,聞言也只是恍恍惚惚得搖了搖頭。

霍令儀點了點頭也未再說話,只是一句:「你先下去吧。」

「郡主…」

合歡原本還想幫她的娘和兄長說幾句話,只是眼看著塌上之人黑沉的面色,只覺得心中一駭哪裡還說得出話?她重新垂了頭待又朝人打了一禮,才往外退去…等觸到外頭的涼意,她忍不住就打了個冷顫,心下也忍不住遲疑起來。

今次這樁事,她是不是做錯了?

屋中。

杜若看著闔目的霍令儀,還有那放在案上的冊子,心中有疑便問道:「郡主,究竟出了什麼事?」

霍令儀聞言也未曾睜開眼,口中是道:「你自己看吧。」

「是…」杜若一面說著話,一面是取過冊子翻看起來,越往後翻她的面色便越發凝重:「這,林側妃她…」拿公中銀子貼補自己,林側妃她,她怎麼做得出來?這也怪不得郡主先前發這麼大的火了。

霍令儀終於睜開了眼,她看著外頭的浮沉夜色,好一會才開口說道:「咱們這位側妃是想翻了這天啊。」

連翹聽她沉聲忙低了頭。

她是真得急了,竟忘記眼前的這個人從來不是個好性子的。她重新斂了神伏跪在地上,口中是道:「奴不敢,奴…」

她這話還未說全,便又聽得林氏開了口:「下仆攀咬側妃,這可是重罪…何況你以為你說得那些又有多少人會信?」

林氏這話說完看著連翹打了個顫才又緩和了語氣,她半俯下身,手撐在連翹的肩上,喉間是化作一聲綿長的嘆息,恍若是在替人哀嘆一般:「傻丫頭,這麼多年我待你如何,你也是知曉的…我呀的確是想幫你,可這事老夫人已發了話蓋了論,李嬤嬤更是連日子都已擇好了,只等著下個月便迎你進門。」

「我若是幫你,豈不是打了咱們老夫人的臉?」

「你呀好好拾掇一番把自己嫁過去,那朱管事再不濟也是得了老夫人的青眼,日後的前程還大著。你柔順些多順著他的心意,男人嘛,你柔一分他也就跟著疼一分…」林氏把話說到這,便又轉了個聲,平添了幾分冷寂:「你乖一些,你那一家子我照舊能替你看著。」

「可你若覺著翅膀硬了,本事大了…」

「我記得你那弟弟明年就要考秀才了,這花費的錢財可還多著。」

連翹聽到這最後一話,那顆先前還紊亂的心終於還是沉了下來,要是沒了側妃的接濟,那她的弟弟…她合了眼睛,好一會才俯下身子,額頭抵在那冰涼的地上,等行完一個大禮才開口說道:「是奴越矩了,奴會好好拾掇自己的,絕對不亂說話。」

林氏見此面上便又漾開了一個笑,她重新坐回了軟塌上,低垂著一雙慈悲溫柔目,口中是一句:「你明白就好。」

待這話說完,她便讓初拂把人扶了起來,而後是從自己的腕上褪了個碧玉鐲替人給戴上了:「這是我給你的添妝,好好收著,以後若有什麼委屈便與我來說。」

連翹低低應了一聲「是…」

她也未再說什麼,等又打了個禮便往外退去。

等連翹走後——

初拂便扶著林氏往裡間走去,她半彎著一段脖頸一派柔順模樣:「可要奴再去遣人盯著些,免得她亂說話。」

「不用…」

林氏手掩在紅唇上打著呵欠:「這麼些年我也不過是差了她些小事罷了,何況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擔心的可從來不是這個連翹。

她想到這便又擰了一段眉心:「我聽說那個李婆子的女兒如今很得那個丫頭的臉?」

「是有這回事…」

初拂打了帘子等人進去才落下帘子,口中是又跟著一句:「不過奴私下去問過李婆子,她說她這女兒不知情,讓您放心…李婆子是個謹慎的,她比您還怕那個丫頭壞事,自然不會把事說與她知曉。」

林氏聞言便也未再說什麼,只是私下卻還是添了一話:「你讓她小心些,若是壞了我的事,可沒她的好果子吃。」

初拂聽著她話間的狠厲,心下一凜,忙低低應了一聲「是…」

翌日午後。

霍令儀坐在軟榻上,她的手中握著本冊子正在翻看著,茶案上置著盆冰,身旁的杜若正握著把扇輕輕晃打著。屋中沒有別人,她便開口說道:「今兒個我瞧見連翹手上戴著個手鐲,瞧著是林側妃舊日戴過的那隻。」

「嗯…」

霍令儀只這般應了一聲,跟著便又翻了一頁書才淡淡說道:「咱們這位側妃娘娘素來是會哄人的。」

杜若聞言心下卻還是忍不住嘆了一聲,她倒不覺得連翹可惜,當日她能做出這樣的事就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連翹了…只是覺得人活一世,有時候一個選擇便會改變這一生的路。當日連翹若是沒有聽從林氏的話,自然也不會有如今的果。

終歸是各人有各法,誰也說不得。

竹簾外頭懷寧輕聲稟道,卻是門房那處送了張帖子過來…霍令儀點了點頭,杜若便起身讓人進來了。懷寧捧著帖子走了進去,而後是恭聲說道:「鄭國公的二姑娘遣人送來的,說是三日後是她的生辰宴,問您可曾得空?」

霍令儀聞言倒是掀了眼帘——

她接過懷寧手中的帖子重新翻看了一眼,的確是鄭福盈的筆跡。霍令儀記得前世的時候,鄭福盈也給她送過一樣的帖子,只是那會她心中鬱郁自是不肯見人,沒想到隔幾日這燕京城便傳出她霍令儀不敢見人的名聲。

她想到這便把手中的摺子一合,紅唇掀了個似有若無的笑:「你遣人去回了,就說我會去的。」今生她不僅要去,還要盛裝出場。

那些人不過是想見見經此一事,她成了什麼模樣,那麼她就讓她們好好看看…

她霍家的兒女可從來沒有退縮的道理!

三日後。

飛光樓是時下燕京城貴女最愛玩鬧的地,因著這處位置極佳,樓層也高,可賞燕京大半風光…何況這處的吃食精緻也好吃,廂房也足夠清雅,久而久之便成了貴女們聚會待客的地方。

霍令儀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她尚還未曾走進便聽到裡頭傳來聲響:「如今都這麼遲了,我看她肯定是不敢來了。」

其餘還有一些人也跟著說道——

「可不是,如今她出了這樣的事哪還有心情再出來…福盈,我看她定是哄你的。」

杜若折著眉心輕聲說道:「郡主…」

早知道還不如不來,裡頭這些人本就沒安什麼好心。

霍令儀卻只是搖了搖頭,她抬手阻了小侍的通稟,只負手立在門前繼續聽著裡頭的話。沒一會功夫,裡頭又傳來了一道聲音,這道聲音稍顯端莊,卻是來自今日的主人公鄭福盈:「不會的…」

「令儀素來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她既然說了來就一定會來的,何況如今也還沒到時辰,怕是路上堵著了…我們再等會吧。」

霍令儀聞言才打了帘子走了進去,她一雙瀲灧的桃花目淡淡掃過屋中眾人,跟著才開口一句:「誰說我不敢來的?」

這麼多年,林氏還從未見過這樣的霍令儀,不加掩飾的厭惡…

難不成她真得什麼都知道了?

林氏心下猛地又是一跳,就連放在初拂胳膊上的手也收緊了幾分…初拂吃痛,卻也不敢出聲,只低垂著一雙眉眼強忍了。

屋中無人說話,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林氏才笑著開了口:「郡主怎麼過來了?若是有什麼事,只遣人過來說道一聲便是…您這幅樣子傳出去總是不妥的。」她說話的語調很是平穩,就連面上也未有一絲變化。

只有林氏自己才知道,她此時的這顆心藏著怎樣的恐懼。

霍令儀聽聞林氏這番話,總歸是開口說了今日的頭一句話…大開的窗欞透進早間的晨風,她的面容仍舊是一派冷凝,一雙瀲灧的桃花目卻在那日頭的照射下閃射出幾道冷色,紅唇一張一合,明明艷麗無雙,偏偏聲音卻比那寒冬的冷風還要凜冽幾分:「不妥,原來側妃還知道這『不妥』二字。」

「我還以為側妃遮天覆地這麼多年,連本分兩字都快忘了。」

她這話說完還不等林氏開口,手中的冊子便徑直朝人砸去。

霍令儀的力道用得十足,冊子滑過林氏的臉,擊亂了她盤整的髮髻,林氏今日精心挑選過的白玉簪落在地上,清脆的玉聲在這靜謐的屋中響起…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那支白玉簪也碎成了兩半。

儘管林氏素來再能忍,可今次這回卻著實被人激怒了。

她手撐在臉上,那處雖然未曾流血,卻還是帶著股掩不住的疼…林氏在這府中早先有林老夫人的庇護,而後又掌了中饋,她素來又是個會做人的,這麼多年還從未被人這般落過臉面,尤其還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

她那雙素來平靜的眼睛此時沾著憤懣和不平,連帶著聲也沉了幾分:「霍令儀,就算你是上了寶冊金印的郡主,可我好歹也是府中的側妃,你的長輩…你今日的做法不覺得過分嗎?」

「過分?」

霍令儀聽到這話,喉間卻忍不住化開一抹冷笑,她仍看著林氏,艷色的唇口一張一合:「側妃不打算看看這冊子上寫著什麼東西?」待這話說完,她看著林氏微動的眼神才又跟著一句:「我要是真過分,這會就該拉著公中的管事到你跟前對峙了。」

公中的管事?

這話入耳,林氏只覺得身子一個趔趄,若不是初拂還在身邊扶著,只怕她就要往後摔去了。

林氏的身子輕輕打起顫來,她一雙眼睛看著地上那本小冊子彷彿是在看著一條毒蛇一般,她不知道這本冊子里寫得是什麼東西,可她知道霍令儀是的的確確知道了…若不然,霍令儀今日絕不會是這樣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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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大人寵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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