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男人氣質優雅溫潤,黑髮以一枚的墨玉冠固定,眉眼寂然深邃,垂下的眼睫落下小片陰影,顯得有些冷淡,而微笑時卻很和煦。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古樸的摺扇,順著袖口的紋路繁複而雍容,男人只是淡淡看著郁暖,一字不言。
郁暖有些不明所以。因為她不認得這個人,但她心中不可遏制地,有些恐懼和茫然。
雖然知道,男主不會來,更加沒必要對郁大小姐示以真容,可她仍舊準備快刀斬亂麻。於是,便對他微揚精巧的下頜,秀美淡然的容顏上沒什麼表情,身姿矜持而纖敏,裙角被微風捲起,準備轉身離去。
男人終於開口,聲線緊繃而優雅,又彷彿含著點笑意:「姑娘,在下方才見你,彷彿在等人。」
郁暖僵了僵,眉眼輕垂,還是保持著淡然的語氣道:「不曾,你誤會了,只是看天氣好……來賞賞花。」
他散漫地嗯一聲,卻微笑自然道:「這樣啊,姑娘實在好興緻。」
郁暖有些尷尬起來。
因為夏天垂絲海棠不開花,所以這棵樹是光禿禿的,比起稍遠處的一片花海,稍稍有點磕磣,呃,是非常寒磣……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比較顯眼,讓人不至於找錯。
她有些躊躇,還是綳著臉道:「既無事,我便告辭了。」
他唔一聲,又微笑著輕描淡寫道:「方才在下路過此地時,差些被幾個紈絝子弟堵截。雖不知發生了甚麼,但姑娘要當心才是。」
郁暖面色微凝,恐怕之前秦恪之就是準備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男主打一頓,再高高在上談條件,更根本沒準備像說好的那樣,讓她先說理出面。說不定這人說的被堵截,便是秦恪之不知從哪裡請來的打手。這塊兒地方由於季節原因,開花不如其他區域繁茂,本就少人來……或許他們把人認錯了也未可知。
見她如此,男人倒是慢慢輕笑,站在樹蔭下神情明暗不知,只一雙眼睛里卻陰鬱漠然。
郁暖也不再和他說話,準備抬腳離開,卻又聽見他的聲音輕柔低沉道:「不過,不必害怕,因為,他們再也沒機會做壞事了。」
她纖細的背影微僵,秀美雪白的天鵝頸也開始蔓上紅暈。
他眸中有少許憐惜與溫柔,彷彿看著自己的小獵物在陷阱里掙扎著,露出柔嫩白絨絨的小肚皮,卻傻乎乎不自知。男人唇角微勾,露出一個從容的微笑,卻莫名陰鬱得可怕。
郁暖還背著身,垂著臉神情頓住,神情僵到不能再僵,原本微冷的嗓也有些低弱起來:「……那真是,極好。」
這人真的給她一種,神經病院高級vip加固鈦合金病房永久居住病人逃出來的感覺,好可怕,想發抖想顫慄。
但願是錯覺,嗯……應該是錯覺吧。
果然,直到她走出這片林子,後面再也沒有人跟著了。
還是不要多想了,那個人看樣子真的只是路過罷?況且她放在確實站得有點久,引人注意也很正常。
郁暖習慣性,會把所有事情往好的方面想,這也是她很少著慌的原因,她甚至懶得為了可能出現的壞事,做出任何準備。當然,她的運氣也很好,活到現在基本順風順水,自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長得太美,加上本身也並非隨意的人,所以大多數事情都是一路開綠燈通過。
至於別人遇上的甚麼艱難險阻,抱歉她真的沒體會過。
還有句話說的好,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
於是,有點天真的郁姑娘非常自然的,準備努力把這件事忘掉。雖然不是很容易,但她能想點旁的事體,或是尋朋友說說話甚麼的,說不定再睡一晚上,眼睛一閉一睜,也就不怎麼記得了吧?
考慮那麼多因果邏輯,太累了,還是算了。
郁暖回到宴上,一下就對上了原靜的眼睛。她看見原靜眼中微微的焦急,見到她后卻和緩了過來,把她拉到身邊低聲道:「怎麼樣了?」
郁暖想了想,撇去那個男人的事情,簡略同她道:「沒見著人……他大約是,不願來罷。」
她說著,神情有些低沉,但卻還是淡淡的樣子,叫人察覺不出。但原靜到底是她多年的好友了,如何能真的瞧不出?卻還是拉著她的手,輕聲安慰道:「或許只是有事耽擱了,或許是曉得你想同他取消婚事,才不敢來的,你不要多想……」
郁暖輕輕搖頭,只是淺笑道:「沒有,我只是有些憂愁,恐怕我真是要嫁給那個人了。」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惆悵。
原靜有些擔心,拉著她到一邊,輕聲安慰道:「咱們再想想法子,之前我不贊同你,是怕你再把自己搭進去……」
她彷彿還要說些甚麼,兩人卻見那頭秦婉寧獨自走了過來,也沒帶什麼丫鬟,總之面色不是很好看。
郁暖想起那個男人說的,不禁皺眉,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
秦婉寧見了她,才算鬆一口氣,問道:「你沒事罷?」
郁暖同她說沒事,又輕聲詢問她,到底怎麼了。
秦婉寧這才緩緩舒氣道:「世子哥哥派去的幾個人,全都不見了。找了許久,都沒能找著,彷彿在瑞安莊裡憑空消失了似的,連痕迹都沒有了……世子哥哥有些擔心,故而才叫我來問你是否傷著了。」
郁暖打了個寒顫,微蹙秀眉道:「不見了?這,怎麼可能?」
秦婉寧也覺得無奈,還有些害怕道:「郁大小姐只作不知便是,橫豎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你無關的,凡事都有世子哥哥解決,咱們便不要參與了。」
郁暖覺得有些頭大。
瑞安庄是皇帝的莊子,在這塊兒地方,根本沒有人能讓一群人憑空消失,又毫無痕迹。剛剛那個男人還說,那些人是,再也沒有機會做壞事了。他說的這樣氣定神閑,郁暖以為說不定只是把那些人打了一頓而已。可是現下看來,彷彿也不止是如此了。
儘管不情不願,但是她不得不勉強自己去想。
方才那人,是否就是戚寒時?想來想去,她仍舊不敢確認。
見她像是有些憂愁害怕,秦婉寧卻好心安慰道:「無事,這些人都是些亡……下流的混子流氓,即便真的遭了哪位貴人的手,那也是罪有應得,你不必感到愧疚的。」
原靜:「……」
原靜抱臂,實在忍不了,皺眉冷聲道:「彷彿,之前與世子論道的時候,並沒有說要找什麼混子流氓來威脅人罷?他是怎麼處理的這事?難不成想憑白連累阿暖名聲么?你來解釋。」
秦婉寧溫和道:「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才出此下策,原姑娘不必太過較真。況且現下不也沒出甚麼事體么,大家都好端端的。」
郁暖有些無語,彷彿和這些人蛇鼠一窩要坑害人的,也有她們一人一份罷?儘管她為人設所迫,那也是事實沒錯。
怎麼現在又變成,這些人罪有應得,消失也無所謂反正大家都沒事。呃,是罪有應得沒錯,看樣子那些人不是甚麼尋常混混。但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有點像同夥出事,自己還心安理得評價該死,活該被抓一樣,真是……謎一樣的淡定。
難道不該操心一下怎麼把人找回來嗎?
於是郁暖就提了,秦婉寧淡淡回應道:「找過了,沒找到,那就算了。之前也說了,這事兒與我們沒關係,不認便成了。」
郁暖便發現,自己又眼瘸了一回。原來秦婉寧也不是個普通溫和的小姑娘啊,明明就處事厲害果決得很,所以她和秦婉卿不對盤,應該也不全是因為她不肯低頭當狗腿子罷?
等秦婉寧走了,郁暖才緩過神來,睜大眼看著原靜,彷彿有點委屈茫然,那副樣子真是柔弱而消沉,叫人難以忽視她那股可憐勁兒。
原靜於是繼續安慰她,說了些有的沒的,才提議道:「過兩日周家要開宴,不若我帶你一道去一趟,尋他說清了便是,你不想嫁,便讓他向長輩說明。」
郁暖覺得這不太可行,搖頭道:「不必了,我累了。」
累歸累,幾日後周家的面子還是要給。
畢竟原書中也有這麼一段兒呢,郁大小姐在周家宴席上吃醉了酒,醉眼朦朧跌跌撞撞遇上男主,纏上去迷糊著曖昧一番,卻被男主冷淡推開。
郁大小姐酒醒后既羞恥又憤恨,於是對男主的感覺更是複雜怨念起來。
而因為這次醉酒,她心中的那種微妙的情愫也開始生根發芽。大約就是,「這個低賤卑微的庶子居然還不顫抖著跪舔我(…)」的這種心情。所以當她最後忽然發現愛上男主,也並非突兀,其實那些微妙的痕迹,也是有跡可循的,至少在讀者視角很明顯,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
郁暖認真覺得,這事兒,她也覺得很羞恥,腦內幾乎是一片空洞茫然,整張臉都不由自主地暈紅起來,恨不得一頭鑽進地縫裡。
她其實也容易醉,但區別就在於,郁大小姐是不小心醉了,發生的事完全自然而然,那她要怎麼辦?強行撲進男主懷裡撒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