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1.第一章

《他那麼狂》

文/曲小蛐

第一章

天花板上的燈在晃,燈光昏黃。

身影模糊的男人重重地關上了那扇破舊的木門,把生了銹跡的金屬插銷撥起來,插上。

「咔噠」一聲。

縮在牆角的孩子跟著抖了一下,眼圈通紅。

「——你別再打孩子了……」

門外有隱約的女聲歇斯底里著,撞得木門微顫。

而那男人無動於衷。

他轉回身,整張臉都在陰翳里籠罩著,什麼也看不清。

角落裡的那個孩子終於忍不住了,她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儘可能地把自己縮成一團,哭聲嘶啞:

「我、我知道錯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爸爸……」

那道身影卻已經蹣跚著走近,令人生嘔的酒氣撲了下來——

「……你錯在哪兒了,啊?!」

「我知、知道——知道……」

女孩兒已經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驚慌和恐懼叫她快喘不上氣。

她只能看著那個男人揚起攥著皮帶的手,抽碎了昏黃的燈影兒,然後狠狠地甩了下來——

「叮鈴鈴鈴!」

刺耳的鬧鈴劃破了午後三點的安靜。

床上蓋著薄被的人猛地睜開了眼。

等那薔薇暗紋的淺暖色壁紙在瞳孔里清晰起來,蘇桐才終於放鬆下睡夢裡渾身緊繃的肌體。

在床上緩了一會兒,她慢慢坐起身。

從高中開始留學在外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又夢見小時候的事情。

……到底還是最近調查的事情對自己影響太大了嗎?

蘇桐垂著清淡的眉眼,掀開身上的薄被,轉身要下床去。

沒等白凈的腳丫踩上地板,手機就在床頭柜上震動起來。

蘇桐伸手去拿,順便勾起了旁邊的發繩。

「桐,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你怎麼樣?計劃照舊嗎?」

電話甫一接通,對面就是嘰里呱啦的一串外語。

蘇桐本能地停頓了下。

儘管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已經有五六年了,但她顯然還沒能把英語當作母語一樣熟練。

蘇桐漫無目的地走著神,用肩膀和耳朵夾住手機。

紅唇微揚,她的臉上露出一個很淺的單酒窩。

「嗯,按原計劃來。我一個小時後到。」

一邊說著,她一邊動作利落地把長發扎了起來。

*

是夜,華燈初上。

一輛黑色SUV從G大最聞名的新聞學院校區緩緩駛出,繼而沒入到燈火繚亂的車流當中。

車內,蘇桐正擺弄著兩枚深藍色的玫瑰形寶石胸針。

躺在她手心的兩枚胸針,無論從形狀還是色澤度上,看起來都完全相同。

駕駛座上的是個金髮碧眼的白人姑娘,此時開著車,正從車內後視鏡看蘇桐。

「桐,今晚你有把握嗎,會不會太危險了?」

蘇桐的注意力從胸針上抬了起來。

她剛要張口,坐在她身旁的宋雲深就先插了話。

「是啊,我可聽說那間地下賭場里的保安都是真槍實彈的……蘇桐,這G城遍地都有新聞,不然我們就換個別的調查事件吧?」

蘇桐看向宋雲深,彎彎的杏核眼裡帶笑。

「一周后就是報告的deadline了,我們的主要精力又一直放在這上面——單是信息渠道當初我們就找了整整兩個月。現在換課題,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被導師當掉。」

「……」

見宋雲深沉默,蘇桐看向駕駛座。

「別擔心,Susan,今晚會跟之前一樣順利的。」

Susan:「關鍵在於,之前就算出問題他們也找不到你的把柄,而今晚你帶著微型攝像機進去,一旦被發現……」

蘇桐將其中一枚寶石胸針收回上衣口袋裡。

檢查過手中剩的這枚之後,她抬眼,沾著笑意的眼角彎下來。

「就算有什麼危險,不是還有你們在嗎?」

Susan苦笑,「你獨自在裡面,假如真遇上什麼事情,只我們兩個人能做什麼?」

「唔……一個報警,一個叫救護車,剛好夠了。」

蘇桐語氣輕鬆地玩笑。

十幾分鐘后,轎車停到了一棟豪華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後座的蘇桐推開車門下了車,轉向車內仍舊擔心地望著她的兩人。

她笑著眨眨眼:「我的『鎧甲』呢?」

宋雲深無奈地從旁邊拎起兩隻紙袋。

「這個盛著晚禮服,那個是高跟鞋。」

蘇桐單手接過,比了個「OK」的手勢。

停車場絕不完美的打光下,站在車外的女孩兒仍舊白皙漂亮,像塊挑不出瑕疵的玉石。

嫣紅的唇線一挑,她五官間笑意明媚得晃眼:

「等我凱旋。」

*

蘇桐的目的地,就在這家名為Eden的四星級酒店的負三層——除了幾部特殊的專供電梯之外,普通客人是無法看見這個選項的。

剛一出專供電梯,蘇桐便被兩個穿著西裝的黑人大漢攔了下來。

她不以為怪,將攥在手心的深藍色玫瑰胸針當著兩人的面,別到了衣服上。

看清了那枚胸針的式樣,這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眼,其中一個轉回來,將蘇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露出了曖昧的笑容。

但他最終也沒說什麼,身體往旁一側,讓出了過人的空隙。

蘇桐微笑著沖那人點點頭,走了過去。

擦肩之後的剎那,所有的笑色從她精緻的五官間褪離。

而火辣的目光還追在身後——

「你見過她嗎?」

「沒有,估計是剛來沒多久的。」

「長得可真勾人,穿上她們的特訂晚禮服,肯定能叫場子里一半男人移不開眼。」

「可惜你我是無福消受了。」

「……」

蘇桐眼神冰涼地拐進了旁邊的長廊。

長廊盡頭是個大型化妝間,一推門進到裡面,那混雜的香水味兒就攪和在一起撲面而來。

蘇桐被嗆得腳下一停。

屋裡的兩排化妝鏡前,幾乎每把椅子上都坐著個容貌上等的女人。其中一個淡金色長捲髮的無意間瞥了過來,看清蘇桐后便招了招手。

「Poppy,這邊。」

Poppy是蘇桐在這兒用的假名。

聽了那聲招呼,蘇桐不做猶豫,腳下方向一調就走了過去。

「晚好啊,Lisa。」

隔著還有幾米,蘇桐就沖對方露出個明媚的笑。

淡金色長捲髮的女人無奈。

「你看起來可一點都不著急。」

「我儘可能地催促司機了,可他顯然不太急著回家。」

蘇桐玩笑著將手中裝了高跟鞋的袋子放到化妝鏡下面,拎著另一隻走向化妝鏡正對的更衣室單間——

「我先換衣服。」

等蘇桐換上那身紅色的露背長裙走出來,原本只坐著Lisa的化妝台前已經聚了好幾個膚色各異的女人,都穿著一樣的「特訂晚禮服」,別著相同款式的玫瑰胸針,只不過紅裙裙身卻是有長有短。

蘇桐到旁邊空閑的化妝鏡前坐下,對著鏡子開始上妝。

Lisa恰好抽身走了過來。

「她們在談論什麼?」蘇桐似是無意地問。

Lisa一撇嘴,要笑不笑的。

「聽剛回來的說,今晚場子里似乎新招了個男侍應生,以前從沒見過……」

聽到一半沒了後續,蘇桐好奇地轉頭去看Lisa。

Lisa聳了下肩——

「據說是個極品,她們正在討論要什麼樣的天價才能睡他一晚上。」

蘇桐失笑,「所以這是準備眾籌?」

「很遺憾,」Lisa說,「那男人是系著領帶的。」

蘇桐瞭然。

在這間地下賭場待得久了,便會知道個不成文的規定:賭場的女侍應生里,穿著短裙的都有各自的「價格」。

類似地,男侍應生中不打領帶的也可以往賭場旁邊的房間裡帶——只要你付得起錢。

蘇桐簡簡單單地上了妝,然後便站起身。

Lisa皺眉看她。

「Poppy,你這妝上得……如果你肯素顏,每次的小費一定比我們高得多。」

「招來『蜜蜂』嗡嗡嗡,」蘇桐在耳邊做了個手勢,杏核眼笑得微彎,「我嫌煩。」

「真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我先進去了。」

「嗯,盡情享受吧。」

*

賭場大廳,西南角的承重柱下。

一個相貌普通的黃種男人站在這片自助區的餐桌前,正默不作聲地擦著手裡的餐刀。

直到他身後有個身形瘦削的白人走了上來,他的動作隨之頓住。

這人放下餐刀,轉頭。

跟走過來的瘦削男人對視了眼,他往對方身後一瞧,繼而幅度很輕地皺了下眉。

「老大呢?」

停到他身旁的瘦子已經憋不住笑了。

「King太招人,一出大廳就被幾個女人堵了,這會兒正引著『蝴蝶們』上樓呢,估計要等脫了身才好下來。」

「怎麼回事?」

「哈哈哈別提了……」瘦子笑得難以自已,「回來的時候我打聽了下,這些女人之所以這麼熱情,原來是因為Todd那傻子給King準備的西服,和賭場里男侍應生的制服撞衫了。」

「……」

站在桌前的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徐徐開口:「Todd死定了。」

瘦子一臉幸災樂禍地在胸口畫十字。

「為他祈禱啊。」

……

與此同時,賭場大廳西側長廊內。

在監控攝像的死角位置,蘇桐正小心調整著自己裙子上的胸針。

確定其中最大的那瓣花瓣是正對身前的角度后,她便打開那片葉子形狀的攝像開關,隨後轉身出了洗手間。

三級台階之外就是直通賭場大廳的長廊,她輕吸了口氣,抬腳邁上了第一級。

恰在這時,一個男人從她的目光左首走進了視野。

衣著款式是她極為熟悉的賭場男侍應生制服。

而最不顯眼的黑色長褲,此時卻被那修長的雙腿硬是撐出了T台走秀的時尚度。

蘇桐本能地視線上移。

掠過制服下若隱若現的胸肌弧線,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張側顏上——

從黑髮之下飽滿的額頭,到漂亮而凌厲的鼻線弧度,行經微抿著不悅情緒的薄唇,最後收攏於線條如鋒的下頜。

怔過之後,蘇桐在心底吹了聲口哨。

——果真是個極品啊。

幾乎是她剛感慨完,那男人便側眸橫了她一眼。

像有讀心術似的。

蘇桐被瞧得身形一停:

望過來的那雙深邃瞳眸,在長廊曖昧的燈光下,分明泛著點幽藍的色澤。

……藍色?

錯覺嗎?

只是不等蘇桐再去看,那眼神帶著冷然的無謂和煞氣,已經移到旁處。

到男人離開視野的最後一刻,蘇桐分明瞧見那人抬手攥到了領口,一把扯下了領帶。

掠過視線的側顏上,如刀的眉峰綳著凜冽而不耐的弧度。

隨後,那道筆挺的身影便消失在長廊盡頭。

好半晌后。

蘇桐回過神,嘴角抽了抽。

扯下了…………領帶??

「Wow——」

蘇桐慨嘆了聲。

然後她同樣抬腳往賭場大廳走去。

……看來Lisa她們今晚真的可以考慮眾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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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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