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被遺忘的自我犧牲者(四)

184.被遺忘的自我犧牲者(四)

晉江原創網正版首發,您訂閱不足,請補訂或等防盜時間后觀看離去的婦人按照交情自覺地結成了小隊,細細碎碎地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存在感十足。

「哎,要是那翠花能生個兒子就好了!」這是聽說了翠花肚子里的孩子落地還是個女孩的人。

「是啊,是啊,如果最後生個兒子就用不得離婚了!」剛討論完還意猶未盡的人一個兩個又湊了過來。

「就算生個兒子又怎麼樣,翠花差點被打死了!這種男人要來有什麼用啊!」斜眼看來,氣得厲害的女人插了嘴,她則是堅定的離婚派,最最受不了男人打女人。

而思想頑固有所鬆動的人通常這麼說:「哎……打老婆可不太對,但是離婚什麼的也太過了,離了婚哪還有人要啊!」

……

你一言我一語的,剛剛在互助班裡意猶未盡的討論又延續著,在互助班裡更推崇的是分享,而非爭論,每個人都可以說說自己的看法,但不要求誰來說服誰,當然,更多的人需要的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辯論,這自然留在課後,讓他們自行評說。

可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分享辯論里,慢慢的大同村、甚至周邊村子里的女性想法有了全然的不同。

她們開始意識到,身為女性的她們,反而是最壓迫女性的存在,曾經被婆婆欺負得抬不起頭的,反而是現在最讓媳婦唾罵的惡婆婆,曾經因為是個女兒被家裡虐打、不當個人的,反而是現在拼了命為了生個兒子的……

也許觀念依舊,可那些許珍貴的鬆動,便有一場變革在發生……

林情和林玉都依偎在單靜秋身邊,撫摸著兩個小女孩的背,看著討論得激動甚至遠遠地都能聽到聲音的那些個離去的背影,心下想法萬千。

林玉不解地抬起頭,看著自家媽媽:「媽,她們有些人想的那麼錯,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們呢?有錯誤不就得改嗎?你看居然還有人覺得翠花姨不該離婚。」

即使是受到了再多的愛,她心底的那些個小偏激、小性子仍舊沒能完全抹去,面對不平之事,總是忍不住聲音激動,恨不能馬上發聲。

單靜秋低著頭,看著快趕上自己身高的女兒,已經成長為青澀的少女模樣,凝視著她的眼,語調輕柔:「阿玉覺得應該直接告訴她們離婚是對的,是應該的是嗎?」

林玉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她們本來就是錯的呀,你看翠花姨和妮兒姐她們都被打成什麼樣了!怎麼能不離婚呢?」

就像曾經的她,恨死這個家了,能離開為什麼不離開呢?當然,現在這樣可好了,她才不想離開呢!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媽媽也不能保證自己說的就是對的。」單靜秋看著遠方:「媽媽能做的是給她們一個地方,讓她們互相聽聽別人的故事,你看大部分的人都是普通人,她們聽到了那些惡婆婆欺負兒媳婦的故事會氣得跳腳、聽到壞丈夫虐待妻子的故事恨不得挽袖子上去打、聽到那些對自己的子女不好的事情心疼得直掉眼淚……她們只是輪到了自己的時候,沒發覺自己做的事情也許沒那麼對。」

單靜秋繼續道:「媽媽懂得阿玉的心情,阿玉很生氣為什麼翠花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有人會這麼想,但是人和人本來就是不同的,別的不說,就說媽媽和二伯母吧,媽媽比二伯母凶那麼多,二伯母呢?可能在你眼裡很少真的發脾氣,但是我們都在用自己的辦法照顧你們……」

「……在很多時候,對錯沒有一定的,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按照你想的去過人生。」她收了個尾,看著聽得呆愣愣的女兒和林情。

林玉遇到的不公平更多一些,她心底的委屈更多,更偏激。原女主現代的生活大在寵愛中成長,於是心更柔軟,更不把人當壞人,也許有些現代人通病的自私,但並不讓人討厭。

林玉側頭思考了很久,點了點頭:「所以大伯母您除了說男女都一樣、婦女能頂半邊天什麼的,從來不去說什麼對錯對嗎?」

「也不是哦,我也覺得很多觀點不對,但是我知道被人強迫著接受的觀點,往往都不能真的被人接受。」單靜秋看向遠方揉著兩個孩子,只覺得未來無限,她不確定她帶給原女主和她家女兒的教育一定是最好的,畢竟在大同村的環境下,總歸是比不上城市的,但她希望她的孩子有一顆開放的,願意傾聽的心,也願意做出一點自己的貢獻。

遠遠地,另外一個現在已經不能說是蘿蔔頭的高個男孩背著包往家裡走著,遠遠看見林情、林玉便跳起來大聲地同哥哥打著招呼,林雄便也蹦蹦噠噠地竄了過來,同自家的妹妹們分享起了今天學習的東西。

「今天老師和我講了現在的通訊技術,我們去縣城裡還得拍電報,寄信,好麻煩,我希望以後我能做個科學家,研究出讓我們在再遠的距離也可以聯繫的工具!」林雄說的興奮,林玉崇拜地看著自家哥哥說著讓人覺得「異想天開」的那些幻想。

「阿雄哥,你可真厲害……」林情有點崇拜,在大同村裡的孩子,幾乎沒有像哥哥有這麼大「夢想」的,可她又有點擔心,怕大伯母覺得堂哥的想法太天真,畢竟什麼科學家之類的對於村子里的人還太過遙遠。

單靜秋看著自家的孩子,心裡很是驕傲,忍不住把他的頭髮揉亂,溫和地說:「那你可要努力哦。」

月上枝頭,夜色深去,林家後院里充滿了孩子們開心的話語和母親溫柔的應答……

卧室里,惡狠狠地關上了窗,孫金花聽著外頭的聲音念念叨叨個不停:「怎麼那麼吵,該休息了不讓孩子去休息,什麼胡鬧的媽!還有建軍和他媳婦怎麼不管管孩子,也不知道孩子會成了誰的!」

她越想越氣:「天天找一堆人來院子里說說說!也不知道老人家不好休息。」

孫金花一點也沒想到,事實上每天也就是飯後那一點時間,而且大多數時候並不算吵人。

林耀西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著自家氣沖沖的婆娘,心裡很是無奈,都已經事已至此,怎麼她還半點看不清楚:「金花,你自己想想,現在是誰在養著你,是誰天天來照顧你?」

兩年多前,剛畢業的林建黨居然直接在城裡找了個姑娘就這麼倒插門了,走之前還從家裡把孫金花這幾年的積蓄全都帶走了,那時孫金花氣得當場就病倒,纏綿病榻,最近才好。

而現在他們倆人還不全憑靜秋、秋雲照顧,就連嫁出去的杏花,甚至是多年沒聯繫的桃花聽說了都時常回來看看,可他們那喪良心的兒子,一次也沒回來過。

林耀西心裡也苦,但他就不明白怎麼這婆娘到了這日子還不懂呢?

孫金花囁嚅著唇,抓著被子,愣愣地往前看著,半天緩不過神,只是獃獃地說著:「你不懂。」

她目光所及之處,那罐麥乳精是桃花前兩天丟過來的,丟了就走;身下的棉被是建軍去幫忙新打的,怕他們老兩口著涼;身上的衣服是前幾天杏花給做回來的,針腳細密,用的是好看的花布;就連她天天指著鼻子罵的大媳婦,都給買來了金貴的水果……

可她最最寶貝的兒子建黨,一次……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孫金花慢慢地躺下,背對著自家老頭側躺著,眼淚一滴一滴掉到了枕頭上,她這輩子沒怎麼流過眼淚,熬死了那死妖婆,她笑了,送走了自家公公,她笑了,就連送走自己的大兒子時,她也只是虛情假意地乾嚎了幾聲,可現在,她倒是真的哭得肝腸寸斷了。

她還會不懂嗎?她懂。

可是如果啊,她一旦承認了她一直以來殷殷期待著的小兒子居然真成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她這輩子過了個什麼呢?人都說後福後福,她這日子真的有後福嗎?

……

可真苦啊,她可真苦啊!

林玉唱著歌,嘻嘻哈哈地同哥哥、姐姐同山腳下的河邊往家裡跑,今天幾個孩子偷偷地跑到了莊子外的山腳下玩耍,樂得幾乎忘了時間。

要是在從前,這樣的日子想也不敢想。

林家的這三個孩子同大同村裡的小夥伴不同,才剛懂事幾個孩子便是互相照顧著長大,稍大一點,他們幾個便在奶奶的指揮下干起了活,個還沒有桌子高便要踩在椅子上擦飯桌、家裡長輩上工了還要一起給全家洗衣服……

即使是村裡最窮最窮的癩子家,都比他們過得要好!

人家都說縫縫補補又三年,可他們的衣服卻是三年三年又三年,林情和林玉身上的幾乎都是那些個碎步破衣拼湊成的……

她聽人說過白毛女的故事,偷偷地在背地裡想過,她和哥哥幾個可真像可憐的喜兒,而奶奶、小姑小叔幾個則是萬惡的黃世仁!只知道剝削他們,比地主還可惡!黃世仁估計都沒有他們這麼壞,對自己的孫子孫女都這樣。

甚至她還有點怨著她的爸爸媽媽,二叔,二嬸嬸,她不明白奶奶知道保護小叔小姑,不讓他們幹活,為什麼他們幾個就沒人保護呢?

那時她最希望出現一個不管是大春大夏大冬還是什麼人,打倒奶奶,還他們幾個一個好日子!

每天就這麼做夢做夢做夢著,也就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她知道自己心裡那些壞想法一點一點的多起來了,成天就想著如果有一天她有出息了一定要狠狠地罵一頓小姑、奶奶,後來甚至想著如果可以跑走就好了,甚至她還起了壞心思,想著要是有一天她不見了,媽媽爸爸會不會後悔沒有保護她呢。

那天她忙活著聽著村頭的阿叔急急忙忙的來家裡,他對奶奶和媽媽說,爸爸好像沒了,什麼是沒了,那時的她根本不懂,後來她知道了,就是她再也看不見爸爸了。

雖然平時老覺得她的爸爸媽媽沒有保護自己和哥哥,可她心裡也是知道的,她知道媽媽每天上工回來很累還會把家裡的大小事情收拾一番,生怕她和哥哥辛苦壞了;爸爸再辛苦也要陪著她和哥哥說說話……

壞姑姑說,奶奶會把媽媽趕走,媽媽是掃把星……

那時候她已經不知道以後怎麼辦了,哥哥還只知道哭哭哭!明明她也怕極了,還得不停的安慰哥哥。

她可真想不明白,從小媽媽和爸爸念叨的,要孝順,要敬重奶奶、叔叔、姑姑,不能發火,要勤勞,要多幹活……可她都干到了,為什麼她過得一點都不好呢?為什麼姑姑、奶奶這麼壞還能過得這麼好呢?

當然,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堂屋裡煙火氣冒得厲害,瓦罐里裝的湯熱氣從散氣孔里蒸騰而出,這個年代的孩子大多嗅覺靈敏,即使是這麼用力一聞,也能聞出來從蓋緊的瓦罐里散出的若有若無的肉香味。

不用看也知道裡面一定是最最好吃的肉!

林雄的眼睛都快粘在桌椅上了,深深地吸一口氣好像試圖把所有的肉香味吸到身體裡面,臉上樂淘淘的神情充斥在小臉上,連臉頰都不知不覺爬上了激動引起的紅色。

林情無奈地敲了敲林雄的腦袋,回過身去把大門關好,這可是吃肉第一步,要是被人聞到了那肯定是說不清楚的。

說起來沒有太多原身記憶的她從來不知道大伯母做菜那麼好吃!

不過從前這些菜大多是孫金花做的,孫金花做菜那可叫一個厲害,用沾著油的布這麼一抹那零星半點就算是有油水了,然後撥弄兩下弄個「生煎」青菜之後,用筷子仔仔細細地把那幾跟菜挑出來放在盤中,生怕多弄走一點菜汁油水!然後就用那點兒菜汁油水做一鍋清湯,要是趕上她心情好給放個雞蛋幾乎就可以說是美味佳肴了!

至於別的少之又少,按照孫金花的話說,就是吃那麼講究幹嘛,反正都是種地人!

也就是這樣扣扣索索,讓外人不知道的是,這個有著足足三個兒子的家庭居然還存下了不少的一筆錢。

當然現在這些錢也不屬於孫金花了。

「真不知道給這些賠錢貨吃這些好吃的做什麼,留給我們建黨回來吃多好,半點不懂事,當年找這個媳婦真是找錯了……」孫金花從屋子裡一走出來看見的就是三個孩子排排站在那裡沖著桌子上的瓦罐流口水,心裡都快嘔死了,「看什麼看,快點進來!給別人看了看是要送誰吃!」

孫金花最是討厭那三個一臉饞樣的孩子,看那沒半點出息的模樣,自己的寶貝杏花和寶貝建黨可比他們好多了,斯文人城裡人就是那樣的!哪像他們!

暗暗啐了一口,不過可不敢大聲叱罵,要知道如果被單靜秋那毒辣女人聽到了,肯定會叫她好看。

想起前幾次一吵架,單靜秋就在家裡破口大罵,哪怕全村子里的人傳風言風語說她是潑婦都一點不怕,她就搞不明白了,這年頭,哪來的這種女人呢?

正在下工回家的單靜秋要是能聽到這些話肯定是會笑死的。

畢竟在她看來天大地大利益最大,被人罵兩句可不會掉塊皮。

反而是越多人說她潑辣,說她磋磨婆婆,她才能好好的管家,而受了村裡人同情,甚至以此來攻擊她這個壞兒媳的孫金花,現在還敢在村裡人面前磋磨這幾個小的和吳秋雲這個二兒媳嗎?

當然不。

不過……

單靜秋的眼神有些飄忽,輕飄飄地落在了走在了前頭的杏花身上。

即使是從背後看,都能看到露出的那一小塊脖頸黝黑得發亮的膚色,她莫名有些良心過意不去,畢竟她剛來的時候這杏花那白嫩得如同城裡姑娘的樣子還歷歷在目,現在呢……黑得比村裡最黑的農夫還黑,笑起來除了那一口杏花精心保養的白牙倒是什麼也看不到了呢……

沒走一會便到了大同山腳下的家,因為林耀西是分家而居,所以林家的宅居地離著村莊有些距離,不過這也便利著孫金花在賺工分之餘去山上摸點兔子、野雞之類的野物打打牙祭,所以近來伙食好了許多的林家人倒是看起來圓潤了一些——即使想比其他人還是顯得稍瘦了。

當然,村裡人並沒有懷疑,即使是最喜歡看人八卦的李翠花在見識了幾次單靜秋一靠近孫金花就下意識發抖的模樣也都萬眾一致的堅定認可了——

對!就是惡媳婦可憐婆婆的標準配備了!

那至於變胖,他們就更順理成章的幫林家人解釋好了,肯定是單靜秋這個惡媳婦不會當家,就知道浪費霍霍東西!不會持家的媳婦就是這麼敗壞好東西!以後就知道後悔了。

知道所有真相的林家人:??

前頭傍晚下工后捉回來收拾乾淨,今個兒一早在燉鍋上備好料便上鍋蒸的野雞應該已經熟透了,再配上前幾天收拾回來的炒野菜、回去再炒個雞雜,可以說是很豐盛的一頓了。

野雞是模仿單靜秋在現代吃過的一道水蒸雞,只要在被清理乾淨的瓦罐下面鋪上一層切得細細的薑末,給雞的身體做一個簡單的按摩入味,搓點鹽,在放好清水的燉鍋里再放上幾個蔥結,調味適量清蒸即可。

許是年代的感覺,又或許是缺少物資的時代特色,單靜秋覺得這年頭什麼菜色隨便煮一煮都好吃得很。

畢竟不是誰家都會像她一樣一抓到雞便也整個煮了,不風乾藏好。

孩子們在旁排排站著的樣子看起來很是蠢萌,單靜秋無奈地拍拍他們一個又一個的小腦袋,喊著他們上桌做好,便去廚房熱火下雞雜,風風火火地炒了起來。

菜剛備好,跟著大隊其他人在另一處上工的林耀西和老二一家子也都回來了。

於是一屋子熱鬧,筷子飛舞,所謂食不言寢不語農村人家當然沒什麼講究,只是太過美味難得的肉菜幾乎要美掉所有人的舌頭。

吃得個肚圓,即使是一直念叨著浪費的孫金花也在最害怕的單靜秋高壓之下筷子飛舞,被美味的菜色鮮嫩得幾乎掉了舌頭。

至於女兒杏花,反正這菜都是單靜秋平均分到每個人碗里的,管夠就行,要是想讓來讓去,那肯定是要被單靜秋修理一頓的,這種白被修理還沒收穫的事情,她才不幹呢!

單靜秋吃得稍慢,不過也比幾個小的快些落下筷子,遲疑了一會,還是在飯桌上丟下了炸彈。

「是這樣的,我尋思著,咱們杏花是不是該在家裡養一養,要不……」

她話沒說完,所有人便忍不住看一眼杏花低頭再看一眼,是了,他們的杏花黑得連自家人都怕……從前那些不時路過自家家門口的年輕小伙早就消失無蹤許久。

孫金花更是直接露出震驚的神色,難道這惡兒媳良心開了?

杏花眼睛含淚,她,她可委屈了!

林情剛剛還塞得滿滿當當的飯這下突然失去了味道,好容易過上自在的日子沒幾天,她這位極品姑姑又要重返江湖了嗎?

突然想起早上玩耍時聽大隊長家小孫子李子說的話,林情靈機一動。

她怯生生地抬起頭,睜大了眼,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奶奶,大伯母,今天我聽李子說,他爺爺說最近有一些城裡人要來我們村子里幹活,叫啥知青的,是啥意思呀?」

於是她便看著眼前的奶奶和小姑眼神變來變去,似乎從小姑那黑得都看不清五官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異的神色。

杏花輕聲細語:「嫂子,我覺得幹活替家裡出點力挺好的,我還是繼續賺點工分吧。」

孫金花可是大同村裡出了名的不講理和偏心眼,按說偏心眼的人很多,本不應該成為什麼稀罕事,可孫金花偏偏就能這麼給你整出一些標新立異的名堂。

別人家的偏心眼,頂多就是拿點補貼,拆東牆補西牆,總歸自己的孩子,困難日子裡,誰也狠不下心讓孩子去死是不?總歸日子這麼難,再短點再多點都看不出差距。

可孫金花就不同了,同一個家同一個屋頂下,她能生生搞出大地主做派和三代貧農樣,她們家建黨、杏花可是村裡出了名的白,那點肉比最不見日頭的奶娃娃都要白。而另外的幾個兒子看起來比村裡最窮的癩子家那幾個看起來還要瘦弱一點!這反差的偏心程度簡直驚人。

徹底地壓榨幾個來補貼那兩個,在村民眼裡只覺得孫金花腦子有問題。

至於她心心念念的兒女出息啊,村裡的人都嗤之以鼻,在他們看來這就是那什麼早時候戲文里唱的小姐身子丫鬟命,在農村長大半點活不幹以後誰會要,人再寵孩子的多少也有個一技之長。

不說建黨,好歹還在縣城讀書,就說杏花,就連林家那幾個孫子輩都比她能耐多了!他們就不知道那種只知道天天蹲在家裡啥事不幹的姑娘能有啥出息!

當然孫金花可是引以為傲,按她的說法,自個兒女和這些土裡討食的農民那可叫一個大不同,以後他們倆是要去做城裡人的!這些沒見識的人說七說八什麼的她一丁點都不在乎。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杏花要幹活了!

明明村子里的孩子人人都幹活,但輪到了杏花,所有人都驚呆了,畢竟就連他們家頂頂困難的時候都捨不得讓杏花做事,現在日子不算差了反而叫女兒出來賺工分,這孫金花不得鬧死?

可同村民們預想的全然不同。

孫金花不僅沒有反對,還很是支持,有碎嘴的婆子忍不住去打聽,卻被孫金花惡狠狠地一眼瞪了回來,叉著腰說她要讓自個女兒學點本事是吃他家大米了管這麼多!

被罵得一臉口水的婆子回到家還撓著頭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得罪了孫金花,這,她只是問問呀!

不過看來這孫金花是懂點事了,她們紛紛感慨。

那孫金花呢?

孫金花心裡苦啊,孫金花眼淚往心裡咽呀!

可她有啥辦法?單靜秋力氣大,動不動就在她面前拿個柴火、拿個磚頭,那隨便一捏那玩意就沒了!天知道她心裡多怕,整夜整夜睡不著,老頭子還嫌棄她打擾了自個睡覺。

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啊!

以前隨便罵隨便使喚的兒媳婦,現在罵兩句就眼神撇過來,碰孩子幾下她就敢跑到房間里把他們老倆口的破桌子破椅子在她面前折騰沒。

最過分的是還要她自己收拾殘局!林耀西都不知道為了這些罵自己敗家婆娘幾次了!

孫金花很委屈,卻一句話不敢說。

林杏花也委屈啊,自個兒老娘說變就變,以前可依著她百依百順,成天抱著自個兒念叨著以後要給自己找個城裡的對象,說自個兒不像是幾個嫂子一樣,就不應該幹活,可怎麼就變了呢?

她記得自家大嫂那天皮笑肉不笑的同自己說,她和大隊長說好了,從今個兒起她就陪同嫂子去上工,她會幫襯著自己。

那時她還想鬧,跑著就往媽那去,對著媽就是一陣大哭。

可萬萬沒想到,媽居然沒站在自己身邊,只是這麼苦哈哈地看著自己,對自己說就去干點活吧。

更可怕的是,她跟著大嫂出去幹活了,回來居然還吃不飽!

以前家裡的雞蛋、肉、菜什麼的只要有了就是她和哥的,現在呢?什麼都得平均分!爸媽要一份就算了,連兩個嫂子這種外姓人!那兩個賠錢貨侄女居然也要佔一份!

要知道這家就算扣掉了她現在不在這的小哥,也有足足九口人!分到碗里啥也不剩了!前幾天大嫂去林子里捉的野雞居然也這麼分了!等小哥回來,她一定要好好和小哥說說大嫂怎麼欺負人的!

單靜秋反而是美的很。

她呀早就看懂了這家的食物鏈,食物鏈的底端是建國建軍兩家子,抓著這條鏈子的是孫金花,而林杏花和林建黨呢?事實上他們的大哥二哥幾個還真的不聽他們倆使喚,但他們就靠把著孫金花來把控這幾個哥哥嫂子侄子侄女。而最上端呢,則是林耀西這個不怎麼說話的公公,別看孫金花這麼橫,在他面前還是要掂量三分。

只是這公公不是是非不分,他持著不聾不啞做家翁的作風,不過問、不去理、不去聽,三不原則就是他本人了,在他看來,反正他現在身體壯實,自個兒能掙滿工分,自家婆娘也有把著的錢財,萬一以後小的不孝順,起碼老大、老二還要在這村子過,還能不孝順?那可會被村裡老人戳脊梁骨!

至於偏心眼,他倒是真沒有,按他的想法,家裡的事就是女人管的,他每天吭哧吭哧種完地,躺在炕上那麼抽口煙,就美滋滋了,啥也不想管。

要不是這次兒子沒了,他甚至都不會插手家裡半點事。

至於女兒杏花,大兒媳已經同自己先說好了,她去和隊長說,讓杏花多少干點,能拿四五個工分呢!一個壯年男性也就拿個十一二工分,熟練的女的也就是這麼七八分頂天了,杏花那細胳膊細腿能拿四五個工分,不錯了!

什麼以後有出息不能幹活之類的想法,他倒是半點沒有。

不過要單靜秋說,林耀西才是原身世界中最惹人憎的一個,孫金花好歹就這麼明明白白的把偏心眼給展示出了,什麼都知道卻在後面裝聾作啞的林耀西才是那個讓別人頂著炮火在背後吃好處的人!

而杏花的叫苦連天倒是真的無人知曉。

在做慣了農活的林耀西看來,這杏花只是跟在單靜秋後面收拾著哪裡辛苦了。

知道心疼的孫金花則早就沒有了說話的權利。

村裡的人聽到杏花的抱怨都驚奇地打量著不惜福的她,要知道能幹干這種收尾的活可是他們求都求不到的。

但他們沒人注意到,連太陽都沒怎麼曬過的杏花幾乎是以閃電般的速度黑了。

沒多久,剛做完月子的李翠花二媳婦秀蓮終於來上工了。

她遠遠瞅著單靜秋身後帶著個人,穿著的衣服看起來布料就不錯,還是最時興的桃紅色布料,從背後看身段那叫一個纖細,她暗暗啐了口,這肯定要把村裡那些老少爺們魂都勾走。

湊了過去打算同單靜秋搭搭話的秀蓮被驚的往後就是一退。

這什麼玩意兒!嚇死個人!

只見轉過頭來,襯在桃紅色小衣上的是一張幾乎可以說是黑喲喲的臉,整個小臉黑黃黑黃的,微微一笑露出的白牙似乎能反射陽光。

秀蓮沒忍住,脫口而出:「哎呀媽呀!靜秋這誰啊,黑布隆冬的!哪家小媳婦啊!」

卻只見那黑人登時一哭,狠狠地撞了自個兒一把捂著臉就跑了。

秀蓮無語:「誰啊,居然敢撞老娘!老娘非去她家扯清楚不成!」差點被撞倒的她氣得不行,要知道她婆婆李翠花說別人閑話的本事那叫一個大!整個村哪有一個半個敢招惹他們的。

她麻利的挽起了袖子,因為懷孕似乎已經很遙遠的撕扯打罵似乎又親切的到了眼前。

單靜秋看一眼跑遠的人,又看一眼躍躍欲試的秀蓮:「她是我家小姑子杏花……」

秀蓮聽了可氣,這孫金花天天和她媽聊小話,現在居然杏花敢撞她,她一定不放過……

等等!?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杏花。杏花?杏花!

那個黑人是杏花?不可置信地看著已經開始繼續勞作的單靜秋,秀蓮怎麼想都想不通,這她就下個崽子度個蜜月就回來的功夫,怎麼杏花還能變成這樣?

這,這要不就不吵架了吧。

人,人咋能黑成這樣呢?

更別提原身這個按理來說最為親近的妻子竟然一無所知,要不是村裡有人回村的路上看到躺在地上滿臉血的林建國將他帶回,沒準就在外面沒了。

如果不是這麼被突然帶回村,身上小背簍里還背著用山貨置換回來的一身軍便服,任憑原身想死估計都不曉得早上出門同自己說有點事的丈夫究竟同大隊請的一天假去做了什麼。

幸運的是民風淳樸村裡的孫金樹,也就是孫金花的弟弟,回村的路上看到在路邊躺著一片血的人是自個兒村子里的林建國,已經沒了氣便趕快加著速回到村子里告訴了孫金花,聽到消息的原身迷迷茫茫就這麼跟著孫金花看到了已經毫無活人跡象的丈夫——也就是這樣她才看到孫金花急急忙忙地收拾起來的背簍里的東西。

當然原身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多想,她只是迷迷茫茫地埋怨著自家的死鬼丈夫為什麼要出去,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外頭留下了孤兒寡母。

可原身不明白單靜秋還不明白嗎?

這軍便服不就是特殊時期盛行時用來替代那些沒有軍裝的替代服飾嗎?

這家裡除了唯二被送去讀書的林建黨和林杏花還會有誰需要這些時興東西,這一家子哪個不是能得個布頭就開心個不行的?

雖說以孫金花的德性干出什麼事情都不讓人意外。

但是林耀西在村子里的面子對於孫金花而言還是很重要的,畢竟他們是背靠著林耀東這個大樹乘涼,給人家抹黑以後的結果是孫金花絕對不想看到的,不然以後她的寶貝兒子林建黨要是想去軍隊里混個身份或者是找份好工作那可叫一個難!

所以說在林建國甚至還沒有下葬之前就要把單靜秋趕出去,看起來完全違背了孫金花一向的處事風格。

而從蛛絲馬跡之間,單靜秋也有了一點揣測。

當然,這一切還需要證實。

***

孫金花看著眼前的單靜秋恍若失了神,心頭一股無名火生起。

按平常的性子,被這麼個罵法,她這愚蠢如驢的大兒媳早就哭得死去活來,恨不得跪地道歉了,可現在這副呆呆傻傻的模樣,難道是被嚇傻了?

她不禁有點糾結,雖然早在很多年前,她就開始不把這幾個喪門星當自個孩子,但好歹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就這麼沒了要說心裡半點波瀾都沒也是不可能的,

可要是不把她這媳婦趕走,萬一……

這麼想著,她便也狠下心來,她今天就非要把這女人掃地出門!至於那兩個小的,就先留著忙忙家裡的事情。

孫金花狠狠地在隱蔽的方向掐了一把自己的腿,於是便也哭得真情實感撕心裂肺了起來。

「我可憐的兒啊,被你的克夫媳婦克走了現在要克你全家了,她要你娘不得好死啊,我不該給你討這個喪門星媳婦啊,我對不起你啊我的建國……」

這情真意切的樣子要是不明真相的人還真會以為這是一個多愛子如命的好母親。

單靜秋居高臨下,眼力十足倒是被這惹人發笑的小動作看到了眼裡。

這孫金花越是這樣她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測,不過比起演戲,她倒也是有手裝哭乾嚎的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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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媽媽系統[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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