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本加厲的溺愛
後來我總在想,這件事要是發生在中國(當然這是根本不可能的),那就麻煩大了!我想首先大哭併發瘋的肯定不是孩子而是他們的家長,而且一定會以虐待罪聯合起訴該學校,而我們的法院也一定會以保護青少年權益為由,判這所學校有罪。然後校長被開除,老師被停職檢查,學校被責令停課整頓。期間,那些孩子們肯定會被父母一口一個心肝寶貝的接回家中,然後補以在商店裡能買來的一切滋補品,隨後開始大擺宴席,這就是中國。
然而日本人就絕不這樣。除了吃憶苦飯,如果你假期去日本,那麼你一定會看到不少日本的孩子們活躍在許多孤島和大森林中,他們常常三五成群、七八結隊的在沒有任何老師和家長的帶領下,自力更生,自助生存。有時候甚至在一個沒有水源、糧食的孤島上靠挖野菜、尋找雨水來生存。而這些孩子的家長不但不阻止他們,反而鼓勵他們去勇敢的接受生存的挑戰。這不能不讓我們對這些孩子及其父母們肅然起敬。因此,在十年前的這場中日青少年野營較量中,中國人是必敗無疑的。而且假如在十年後的今天我們再來一次的話,我相信我們中國的孩子們將輸得更慘。因為這十年來我們在這方面不僅沒有絲毫的進步,相反,我們的孩子在他們父母變本加厲的溺愛下似乎越來越被變得不堪一擊!
但是我們不要去責怪那些孩子們,因為中國古人早有所言:「子不教,父之過」。我們的孩子之所以會成為今天這個模樣,完全是由他們父母的過度溺愛所造成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不僅不如日本孩子的家長們,我們在動物的「原物性」上甚至還不如前面所敘述的那些狐狸和鸚鵡。真的,我們不要不服氣,文明進步在某種意義上是以退化某種「原物性」為代價的。而在一定意義上來說,只有「原物性」的存在才能使人保留一些人本來就應該有的「天性」。比如,為了實現一個真正的愛,「天性」告訴我們:有時候必須要以一種貌視殘酷的方式去實現的,就像那些狐狸和鸚鵡,但作為人來說,實際上這種「天性」是靠人類的理性來實現的。「愛」與「溺愛」,一字之差,實際上它們的區別就在於,用理性的方式去愛是真正的愛,而完全用情感的愛去愛就是溺愛。用理性去愛,那麼你就應該知道如何去正確的實現你的愛,如果僅僅用情感去愛,那麼你就只能在溺愛中迷失方向。
我曾聽到一位中國的母親當著自己孩子的面,這樣來評說她腦子裡的美國父母親的:你看美國人的父母怎麼這麼狠心,他們都不怎麼管孩子,他們從小就讓他們幹活,到了18歲了就設法把孩子轟出家門,還有等孩子讀大學時候還要讓他們自己去打工,甚至孩子沒錢的時候,做爸媽的還說是借錢給孩子。你看這些美國佬這麼有錢卻這麼扣,真自私!美國人真沒人情,你看那《北京人在紐約》,那個姑媽把王啟明他們塞哪住了?破地下室!那兒有臟有亂的,那哪是人住的地兒?還有你看那姑媽的德性,扔給王啟明他們幾白塊錢,還說是借他們的,那哪是人乾的呀!別人大老遠跑到你美國來,你怎麼也得首先請外甥女、外甥女婿找個好飯店好好撮一頓吧。真沒勁!
這位年紀並不大的母親說完立刻摟著她那大約十多歲模樣的孩子,細聲柔語的說到:乖,媽可不會這樣,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的心肝寶貝呢。媽要讓你好好讀書,今後咱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學,好讓你姥姥、姥爺你媽你爸臉上都有光彩!心肝,媽什麼事兒都不會讓你干,你只要讀好書就行了,沒錢花了,乖你就說,媽再苦再累也會滿足你要求的,因為媽媽愛你……
此刻我關注著眼前這樣一個畫面:一個滿面紅光、嘴裡不停地嚼著零食的少年和一個年紀不大但卻顯得蒼老的母親,他們共同完成了中國現代家庭教育史上一次神聖的演講。我相信這位母親代表了當今中國絕大多數父母親現有的觀念和行為方式。與此同時,在那位母親神聖而又自豪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種根深蒂固的教育理念已經瘟疫般地進入了幾乎中國的每一個家庭。
無疑,這是一種價值觀。
對一種價值觀的非主體價值評說是我從來就反對的。因為一種價值是否有意義,是取決於這個價值的享有人而不取決另一個價值系統的人。所以就這個層面上來說,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對另外一個價值系統的人或事物說三道四。但這裡面需要一個前提:這就是在遵循於一個價值系統中的大部分人群必須是快樂而幸福的。如果不是,那麼這個價值系統就必須重新審視直至被打碎、重建。
然而事實已經證明,正如我在前面所說的那樣:目前中國的家庭教育已經出現了深重的危機,尤其是在城市裡,兩代人幾乎都在一種互相敵視的狀態下疲憊地徒步人生。我敢說,當下中國,在有十歲以上孩子的家庭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父母和孩子都是不快樂的、疲憊的、缺乏溝通的、心情不暢的甚至是互相仇視的。這種現象在大、中城市裡尤為嚴重。現在社會上已經公布和出版的各類有關這方面的調查報告和書籍,已經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