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幸得重生
「大少爺?大少爺?」熟悉的聲音從遠處漸漸傳來,褚玉瑭恢復了知覺。
吃力地動了動手指,可是身體仍舊像是被壓在了大石塊之下,難以動彈。大腦開始轉動,褚玉瑭睜開眼,刺眼的光亮瞬間激醒了她的思緒。
「這是哪兒?」澀啞的聲音響起,卻換來整屋子的歡呼聲。
「大少爺,你終於醒了!」
「快,快去通報給大夫人和二夫人!」
「大少爺,你要不要喝點水?覺得哪兒不舒服?餓了嗎?」
此起彼伏響起的聲音擾得褚玉瑭又是一陣眩暈,接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臉,都是熟悉的容貌,可是她卻呆愣地不知該如何回應。明明,自己在那道驚雷劈下之時,就已經死了吧。那麼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莫非是一場夢?褚玉瑭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使儘力氣想要起身,可是仍舊功虧一簣。貼身丫鬟小娥見了立即上前扶著她,緊張地說:「大少爺,你別激動!你都昏迷了十日了,可把大家嚇壞了。」
「我昏迷了十日?」褚玉瑭吃驚地轉過頭問。
「嗯是啊,大夫人和二夫人一直守著你,昨夜裡實在撐不住了,才回房歇息。沒想到今晨你就醒了!」小娥睜著一雙大眼睛,如實地複述著前些日子的事情。
褚玉瑭心中有個念頭冒了出來,卻還不敢貿然下結論。也沒力氣和小娥多說什麼,只盼著待會見了娘和姨娘后再驗證心中那些猜想。
大概是丫鬟們心疼兩位夫人好不容易入睡,所以通傳得遲了些,直到褚玉瑭喝完了兩碗參湯才匆匆而來。不等她張嘴,褚府里的兩位夫人都撲了過來,差點就把褚玉瑭又推回床上。
「玉兒,讓娘瞧瞧,可真的是好了?」大夫人嚴氏淚眼婆娑地上下打量著褚玉瑭,口中喋喋不休地反覆念叨著。
站在另一側的二夫人徐氏則悄悄地用帕子抹淚,看著的確醒轉過來的褚玉瑭,心裡所有的擔憂都壓了下去。儘管她不如嚴氏那樣情緒激動,可是心中對褚玉瑭的關心不比任何人少。
「娘,姨娘,我沒事。」褚玉瑭掙扎著從嚴氏懷裡逃離出來,緊緊的擁抱差點弄得她斷氣。
可是看著兩位母親對自己的情真意切地關懷,褚玉瑭只覺得心中暖暖的,鼻尖卻發酸起來。她迫切地想要證實自己究竟是做了一場冗長的噩夢,還是像從前看過的野史小說中提到的重生了。
等到遣散了房中聚集的眾人後,褚玉瑭才試探性地開口問:「娘,姨娘,我是怎麼昏迷的?」
聽到這個,嚴氏和徐氏對望了一眼,俱是愁緒滿面。低低的哀嘆了一聲,嚴氏答道:「要是知道緣由,我與你姨娘也不會如此憂心了。那日你從鋪子里歸來,就忽然倒在了飯桌上,可把我們嚇壞了。大夫來看了也找不出癥結,只能猜測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麼髒東西。」
褚玉瑭靜靜聽著,她記得,在成親前不久,她的確無故昏迷了十日。
「玉兒,你沒事吧?可曾全然清醒了?待會大夫來了,再讓他好好替你瞧瞧。」嚴氏想起當時的場景,仍是心有餘悸。
現在看見褚玉瑭的神色稍有不對,就十分緊張。眼看著婚期將至,可不能出什麼岔子,不然柳家那邊也不好交代。關鍵是,玉兒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終於要得償所願了,又怎能讓她在人生大事面前被阻攔了下來。
「娘,我真的沒事。不過,有一件事我不太確定,想問問你們。」
嚴氏轉臉看了眼旁邊的徐氏,見她也搖頭,便帶著幾分好奇,等著褚玉瑭接下來的話。
「娘,姨娘,我昏迷的這些日子,鋪子里可有異常?又或者,賀大哥可曾來過府里?」褚玉瑭斟酌著開口,她也怕自己一時嘴快,說漏了就不好了。
兩位夫人對此問題甚覺好奇,不明白褚玉瑭為什麼要這麼問。但是又都認真回憶起來,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褚玉瑭的昏迷導致賀明宣更加忙碌了,常常夜宿在鋪子上,倒也是抽不出時間過來探望。只是傳了幾次話過來問詢,也算是有心了。
「柳家倒是來了幾回。」徐氏答道。
褚玉瑭聽到姨娘提起柳家,眼睛一亮,剛要揚起的嘴角卻又因為記憶中的那一幕,又壓抑了下去。這個反應倒是引起了嚴氏的注意,要是放在往常,褚玉瑭哪裡會對柳家的事這樣平淡?
「怎麼?玉兒你昏睡了十日,就把你的安姐姐給忘了?」半是戲謔半是打探地問道,嚴氏生怕這樁婚事出了變故。
褚玉瑭聽見柳瑜安三個字,這個刻在自己心頭許多年的名字,竟覺得從來沒有過的沉重。若是賀明宣說的都是真的,若是她倒下前看到的那張臉是真的,若是那雙冷漠又抗拒的眼也是真的,那麼柳瑜安便不配做她的妻子,更不配得到她純粹的愛!
「娘,季叔去永州帶回的青梅酒還有得吃嗎」褚玉瑭深吸了一口氣,又問了一個問題。
嚴氏和徐氏默契地相望一眼,臉上都凝重起來。良久,徐氏才開口道:「玉兒,季叔還不曾出門呢。你是不是想吃青梅了?姨娘讓人去買便是了。」
咯噔一下,褚玉瑭頭皮發麻。她故意在時間上問了錯的問題,只不過是想要驗證心中的猜想。加上現在眾人穿的衣衫,均是比那場梅雨來臨時厚重得多,看來時節尚早。褚玉瑭又急切地摸了摸脖子里掛著的那塊玉佩,完好無損地掛在胸前。可是,她清楚記得,成親之後在陪柳瑜安回府省親時不慎弄碎了。
或許,那殘忍的一幕並非是夢,而是上天眷顧讓她重生回到了幾個月前。
自從那日起,褚玉瑭就多了個心眼,細心留意生活中的點滴。直到接連好幾件事情都是重複經歷后,她終於確定自己的確是重生了。此後,她便開始暗中觀察賀明宣在鋪子上的舉動。不仔細看不知道,原來賀明宣不但對於褚家名下產業的所有賬目都了如指掌,而且與各家店鋪的管事都交情深厚。這點上,身為褚家嫡系繼承人的褚玉瑭早已落了下風。
而柳家來了幾次,明裡暗裡地催著婚事,嚴氏也忙著張羅,絲毫沒有察覺褚玉瑭暗生的抵觸情緒。徐氏向來溫柔低調,卻也因為褚玉瑭和柳瑜安自幼訂下的親事即將成真,變得眉開眼笑。可是最該高興的準新郎官,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她始終無法忘記自己前世臨死之前的那道目光,那冷漠如冰的雙眸來自於她依戀呵護多年的人,來自於她想要執手一生的人。如今,她不想,也不敢迎娶她了。可是每當她支支吾吾地想要拖延婚期,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會被嚴氏苦口婆心地勸導,就連向來順從她的徐氏也是一副勸誡的模樣,這讓褚玉瑭壓力重重。
她仔細分析過當前的局面,柳家的婚事是退不掉的,而賀明宣那裡,自己疏忽了太久,短期內也不可能輕易奪回控制權。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逃。
褚玉瑭生於江南首富褚家,這樣的家境給了她足夠優渥的生活。可是自幼被迫女扮男裝的日子也讓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縮小生活半徑,生怕一個疏忽就泄露了秘密。從前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雖然爹早逝,可是兩位母親給了她無盡的關愛,而賀明宣像大哥一樣地為她扛起了產業經營上的困苦,感情上又有柳瑜安的陪伴。她曾不止一次地感嘆:此生已無憾了。
怎料,她覺得無憾的這一生才是最凄慘的一世。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她在臨死之際,才懵懂得知真相,甚至還來不及心痛,就已丟了性命。那份恥辱之感即便在重生后仍然歷歷在目,時刻提醒著她不能重蹈覆轍,而她想要扳回一城就只能暫時避開與敵人的正面交鋒。
整個褚府,到了緊要關頭,她最依賴的仍然是她的親生母親,徐氏。雖然她稱徐氏為姨娘,可是她們都知道彼此的血親關係。這麼多年,徐氏給予她的愛,絲毫不比嚴氏少。
徐氏聽完褚玉瑭的話,沉默許久,顯然她對於重生這樣的事,感到難以置信。可是她深信褚玉瑭不會撒謊騙她,若不是真的,從小就對柳瑜安牽腸掛肚的玉兒又怎麼可能會在成親前離家出走呢。
「玉兒,若真如你所說,賀明宣與安兒都是這樣的為人,恐怕你要走得遠些了。」徐氏悵然若失地嘆道。
她雖然深居府中,可是也明白避走他鄉的苦楚。只是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玉兒再入虎穴,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她送走,越遠越好。
「姨娘,我想好了,我去京城。那裡離江南這麼遠,恐怕他們也不會想到我會去那裡。」褚玉瑭信心滿滿地說出目的地,雖然她也從不曾去過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