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看風水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一)
此為防盜章
一旁的杜和澤正在抖傘上的雨珠兒,聞言眼睛猛地瞪大了,望了寇秋一眼。
夏新霽的表情卻沒有太多變化,只是略略抬起眼,望著這個周身氣質矜貴而平肅的青年,順從地依著對方的話改了口。
「哥。」
咻——
寇秋面上不動聲色,等到轉過身,瞬間捂住了心口。
系統:【???】
【完了,】寇秋說,【我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擊中了。】
這一聲簡直要甜到心坎里!
系統有些看不起他沒出息的樣兒:【之前沒人叫過你哥?】
寇秋詭異地沉默了。半晌后,他才說:【有人叫我哥的前提是,我的周圍得有人......】
他截住了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向下說,跟著踏進了客廳。系統心中猛地一咯噔,也不再追問。
夏老爺子一大早便出了門,顯然沒有要給這個私生子留面子的意思。寇秋只好獨自一人奮力撐起場子,坐在夏新霽旁邊,問了問他的情況。
夏新霽只有十六歲,現在仍舊在讀高三。他的成績很好,尤其擅長數學,還在省內比賽中拿過獎項,讀個重點絲毫不成問題。與其他老幹部一樣,寇老幹部也格外喜歡這種成績好的乖孩子,越問神色越柔和,最後輕聲細語道:「入黨了沒啊?」
【......】系統捂住了臉,簡直沒眼再看下去了。
高三已經有推舉入黨機會,少年長睫微顫,像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何會被問到這種問題,半晌后才道:「入了。」
寇秋羨慕的眼神頓時鎖定了他,又拍了拍他的肩。
「真好......」他悵惘地說,「加油,你好好乾。」
杜和澤在對面咳了一聲,有點看不懂了。
不是......
只是入個黨,至於用「啊啊啊要是把我換成你就好了啊啊啊好羨慕啊啊啊」這種熾熱的眼神望著別人么?
殊不知寇秋心中更悲慟。
他在心中抗議:【他都入了黨!可我連個團員都不是呢!!!】
系統沉默片刻,言簡意賅回答他:【原身覺得這樣比較酷。】
酷個毛線!
寇秋簡直要哽咽出聲!
晚飯是保姆做的,菜品都很清淡,白粥素菜,連點油星兒都看不見。杜和澤留下來一起吃飯,瞧見這菜色,眉頭不由得就蹙了起來,使勁兒看了寇秋幾眼。
他伸出筷子嘗了嘗,甚至連咸也不太咸。
杜和澤平日也算是錦衣玉食,立刻就有些吃不下去了,他皺著眉,把做飯的王媽喊了過來,聲音裡頭隱隱含了點上位者的威勢:「今天這菜,怎麼回事?」
保姆兩手交疊在圍裙上,含了點輕蔑地望了杜和澤一眼,沒出聲。
「說啊!」杜和澤被她的眼神刺痛了,頓覺自己失了面子,「啞巴了,還是不想幹了?」
寇老幹部把筷子不輕不重一放,抬起眼望他:「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權力開除她?」
「......」杜和澤頓時一梗。
他確實是沒這權力,倘若是當著夏老爺子的面,他也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不過是個客人,門楣又遠不如夏家,說出來豈不是喧賓奪主?
可如今桌子上只有寇秋和夏新霽,寇秋又向來對他言聽計從,杜和澤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反駁回來。他一時間重重地喘著氣,連呼吸都有點錯亂了。
「我吩咐的,」寇秋夾了塊冬瓜放進夏新霽碗里,淡淡道,「怎麼了?」
夏新霽平日里便喜歡吃冬瓜,瞧見這一塊進了自己碗,略略低下頭,遮住了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清然,」杜和澤放緩了聲,「我知道你可能心氣不順,但這樣針對小霽,實在是過分了......」
寇秋覺得自己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
「我針對他?」
他反問。
「為什麼?」
開玩笑!這可是他之後的同盟,祖國的花朵,民族的未來,建設社會主義的新一代中堅力量!!!
杜和澤說:「還能為什麼,自然是因為小霽這身份——」
沒想到他話還未說完,寇秋倒眉梢一挑,露出來了個詫異的表情。
「怎麼,你不知道嗎?」
杜和澤一怔,知道什麼?
寇秋拍了拍旁邊少年的頭,又別有意味地扭過來看杜和澤,語氣慢悠悠的,拖長了尾音:「小霽他腸胃不好,不怎麼能吃葷腥。」
杜和澤怎麼會關注這些,頓時面色難看起來,半晌后,才勉強勾起一個笑,「原來是這樣啊。」
這感覺實在太奇怪了,他瞧著寇秋親手給夏新霽盛湯夾菜,雙方笑意盈盈有來有往,像是完全看不見自己,只覺得心裡憋屈。
一邊是舊愛,一邊是新歡,杜和澤原本覺著,頂多也就是寇秋吃個醋,他待會兒哄哄,也就算了。
可如今看這形勢......這舊愛怎麼比自己還了解這新歡呢?
殊不知寇秋心裡也在對著夏新霽嘆息。
傻孩子啊,你看見沒?這男人根本就沒把你放心裡!
這才不是什麼見鬼的真愛呢——之後哥哥一定會好好教導你,告訴你,只有無限的為人民服務,那才叫做永恆!
------
吃完晚飯,寇秋定時定點開始收看新聞聯播。杜和澤如今一看這節目便覺得蛋疼,眼睛也隱隱有些抽搐,卻又不願意放棄這個刷小美人好感的機會,便仍舊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和夏新霽說上兩句。
門鈴聲突兀響起時,寇秋的眼睛仍舊沒從電視上移回來。保姆小跑著過去開了門,很快拖著一個極大的快遞箱子費力進了客廳,問:「少爺,這是你買的東西?」
寇秋猛地一興奮,立刻站起來:「對!」
他的眼神掃過杜和澤,又道:「你先別走,裡面有些東西要給你。」
杜和澤心裡一喜,也跟著站起了身,隨著他的步伐跟著向箱子裡面看去。他的唇角噙著笑,想著寇秋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在意自己的,便覺得這幾天莫名懸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安下去了不少。
他捧起寇秋遞給自己的小箱子,沉甸甸的,極有分量。
會是什麼?
夏清然之前也是經常給杜和澤買東西的,他出手闊綽,對待青梅竹馬的戀人尤為大方,往往是自己用什麼,便也給杜和澤買什麼。杜和澤如今手腕上鬆鬆掛著的這支二百萬的名表便出自夏清然之手。他捧著箱子,望了眼手上的表,不由得更多了幾分期待。
片刻后,杜和澤打開了盒蓋,頓時被一大片耀眼的紅色閃瞎了眼。
那是怎樣的紅色啊,一定是用革命先烈的鮮血染成的紅,一定是從五星紅旗上採擷下來的紅——它們亮晶晶地閃耀著,明晃晃刺著人的眼,赫然便是整整齊齊排列著的——
「《毛-主-席語錄》???」
杜和澤的聲音一下子放大了。
封面上紅星發著耀眼的光,像是嘲笑著咧開的紅艷艷的嘴。
杜和澤沉默片刻,呵呵乾笑了聲,又伸出手,向下翻了翻——總不至於這麼一箱子裡頭,全部都裝的是《毛-主-席語錄》吧?
片刻后,他絕望地收回了手。
還真特么的,全都是。
整個客廳里充斥著死一樣的寂靜,系統在寇秋的大腦里成功地對著渣攻獃滯的臉笑成了個神經病。在這一片詭異的氣氛之中,唯有寇秋仍在繼續興緻勃勃拆箱子,把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掏。
夏新霽不知什麼時候也站了過來,伸手展開地上一條紅色橫幅,上頭赫然印著五個鮮明的大字:
為人民服務。
他深深地望了寇秋一眼,眼裡頭充斥了點笑意。
寇秋仍在往外掏,等他把厚厚一摞考試用的書籍掏出來時,杜和澤終於忍不住了:「清然,你買這些書幹什麼?」
《行政職業能力測試》,《申論30套》,《半月談》......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些都是公務員考試用書籍——如今這屋子裡,夏老爺子早已退休,只是老當益壯在公司掛著職;寇秋一個正兒八經的富三代,也早早就進了自家公司歷練,眼看著就要接夏老爺子的班。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裡面有誰需要考公務員。
總不會是未雨綢繆替夏新霽買的吧?
想到這裡,他又驟然一驚,暗暗心想寇秋這難道是在警告夏新霽別動家產的心思。豪門子弟明爭暗鬥都是常事,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一定是這樣。
「還能幹什麼,」寇秋奇怪地看了杜和澤一眼,彷彿在看智障,「當然是考試啊!」
杜和澤問:「誰?」
「沒誰,」寇秋說,「就我啊。」
「......」
「......」
在他這三個字落地的一瞬間,客廳里再次被死一樣的寂靜充斥了。
......哇。
到底是為什麼,會在醉酒後對自己的弟弟抱有某種遐想呢?
這顯然極其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夏新霽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掙扎,更加溫柔地安慰他,並將責任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寇秋見他這樣善解人意,心中的罪惡感更重了。
直到去浴室洗澡時,寇秋仍然陷在無限的糾結里。
【我真傻,】他幽幽說,【真的。】
要是今天不陪小孩看電影,他就不會喝酒;要是不喝酒,他就不會醉;要是不醉,他就不會做出這種難以收場的事情......
系統憐憫地說:【懺悔吧。】
寇秋於是合起雙掌,認認真真向自己崇敬的歷任先賢懺悔了一番,並在心中默默背誦了十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果然覺得身心都受到了洗滌。
我的一生,還是要獻給為人民服務的偉大事業!
他解開衣服,踏進浴盆,信手向身上撩了幾捧溫水。
擦洗到腿根處時,寇秋的手忽然頓了頓,又仔細地看了幾眼,隨即連聲喊自己的另一個崽。
【阿崽阿崽,你快看,我這兒怎麼紅了?】
系統嘖了聲,說:【剛剛才懺悔過,你這會兒就任性地放飛自我了?】
它一點都不好奇,真的——噫,最近屏蔽力度怎麼越來越大了?
它幽幽說:【全是馬賽克。】
【什麼馬賽克,】寇秋焦急地說,【我好像是過敏啊......這邊看著都有點腫起來了,一片一片的,怎麼回事?】
系統只好把句子補全了;【......我是說,我的眼裡只有白花花一片馬賽克。】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馬賽克。
寇老幹部焦慮地說:【難道是因為我剛買的那盒新內褲的問題?】
系統:【......有道理。】
哇哦,它完全無法反駁,面對這樣純良又純潔的宿主,它甚至沒臉提出自己心裡頭那個有點污污的聯想。說出來怕是會被教育三天三夜,所以絕對不能說!
寇老幹部打定了主意,出去后便把盒中剩下的內褲通通收拾起來。小孩正坐在床沿吹頭髮,瞧著他的動作,很有點不能理解。
「哥在幹什麼呢?」
寇秋嚴肅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道,「我怕再過敏。」
夏新霽略略睜大了眼望他,寇秋甚至從他清淺的瞳孔里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倒立著的自己,半晌后,小孩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間噗嗤了一聲,唇角也流露出幾分笑意。
「笑什麼?」寇秋不能理解,過敏是什麼好笑的事情嗎?
「沒什麼。」
夏新霽好整以暇地擺擺手,收了電吹風,又撒嬌似的向他身上膩過來,低聲道:「哥哥,扔了豈不是浪費了?不如給我用吧。」
本著勤儉節約的良好品德,寇秋答應了。他匆匆地收拾了下,重新換上制服,準備去投身事業。
可夏新霽還不走。他坐的筆直筆直,伸出手拉著寇秋的衣角,來回蕩鞦韆似的晃了晃,還沒來得及說話,臉先紅了一片,似是極不好意思的半垂下頭。
「小霽?」寇秋有點詫異。
小孩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氣望著他。
「早安吻,」他含糊而小聲地說,「哥能給我一個嗎?」
像是察覺到了寇秋的驚愕,他又怯怯補上一句:「我從來沒有過......」
寇秋的心,一下子便因為這句話軟成了一灘水。
他彎下腰,認認真真地抱住小孩的頭,在那白皙的額上輕輕用嘴唇碰了碰,一觸即分。
「成人後的第一天,」他含笑道,「要好好地過,小霽。」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眼角眉梢都彎了,笑容里幾乎可以滴出蜜。寇秋不自覺上手掐了掐他腮幫子,想看能不能掐出糖水來,順帶摸了摸這顆小甜豆的頭,「快準備準備,去上課吧。」
「嗯!」
夏新霽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勵,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了身,歡快地蹦躂著出門了。寇秋失笑地望著他蹦蹦噠噠的背影,喃喃道:「還真像只白兔。」
話音剛落,他的另一個崽便給他發了一串長長的省略號。
寇秋:【???】
【說好的絕對不會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呢?】系統痛心疾首,【寇同志,你墮落了。你剛剛的懺悔是都被吞進狗肚子里了么?】
寇秋:【......】
寇秋:【............】
寇秋:【..................】
他咽了口唾沫,試圖講道理:【那是對兒子的憐愛。】
【你可拉倒吧,】系統壓根兒不信,【就你剛剛那眼神,那叫對兒子的憐愛?】
那寵的,它都快沒眼看了!
寇秋倒真有些被它問住了。
他從沒有過兄弟姐妹,也不懂這些親人之間究竟是該如何相處的,可夏新霽乖巧又懂事,他可能的確忍不住有點偏疼小孩,這難道也有過錯么?
中午的休息時間,寇秋拿到底該怎麼和弟弟相處這個問題諮詢了自己的女同事。
女同事姓肖,已經是一名為人民效勞了七八年的老黨員,平日里也經常給寇秋指點迷津。聽了寇秋的問題,她嚴肅道:「小寇啊,你這個事情,處理的可能不太好啊。」
寇秋虛心接受。
女同事繼續分析:「你弟弟才十八歲,咱們都知道,這青春期的小孩不好管,你一味寵著他順著他,也會導致問題的啊。」
寇老幹部猶豫了:「可是我家小孩很乖......」
「是不是因為你對他了解還不夠多呢?」女同事循循善誘,「你們之間的交流,是不是還不夠?」
寇秋:「是......嗎?」
他覺得已經很多了呀!
連夏老爺子都說,他這個小孫子簡直就像是用502黏到他大孫子身上的,拔都拔不下來!
「要在相處中解決問題,探討正確的相處模式,」女同事最終下了定論,「正好你也有年假,不如趁這個時候,帶著他去海邊兩個人走走吧。海邊正是好天氣,你們也可以在沙灘上坦誠相見,好好地聊一聊嘛。」
寇秋詭異地覺得,這話有點道理。
他向來是不拖延的,下班后立刻就向科長請了假,在網上查閱了一大堆海島的旅遊相關指南,待小孩回到家裡時,把懷裡厚厚的一大疊攻略遞到他面前。
「小霽,」他滿懷期待地問,「旅遊去不去?」
小孩驚訝地望著他,又看了眼他手中的資料,瞳孔里像是被人灑了一把揉碎的光,一下子熠熠起來。
「哥何須問我,」他輕聲說,「別說是旅遊,哪怕是刀山火海——」
他的眼神專註的讓寇秋有點發燙。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去的。」
寇老幹部很感動,但是內心更憂慮了。
女同事說的沒錯啊。
小孩這話說的,明顯是盲從啊!
盲從不可取的!!!
--------
海島的天氣果然很好。綠樹椰影,水清沙白,大海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極為澄澈的碧色,像是偌大一尊美玉。寇秋拖著行李箱辦理入住手續,冷不丁夏新霽便探過頭來:「一間房。」
寇秋一怔。
夏新霽笑眯眯道:「勤儉節約嘛。」
說的也對,畢竟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寇秋點點頭,還特意伸出根手指再強調了一遍,「一間房。」
來海島自然少不了游泳。寇秋在房間里拿出自己的泳褲,孰不料身旁的小孩一伸手便接了過去,緊接著像是被戳了笑穴,整個人哈哈笑倒在了地毯上,笑的來回翻滾成了個蠶寶寶,眼裡頭都朦朦朧朧鍍了層水色。
系統慘不忍睹地捂住眼:【我都勸你不要選這條了......】
【這條怎麼了?】寇秋有點生氣,【說的多對!這可是我們領導人最近提出的民生指導性的標語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泳褲,寬鬆保守的四角款式,純黑的,上頭用火一樣的紅色印了幾個顯眼的大字。許是因為寫不開,上下還分了兩行,後面整塊布料都被這幾個字覆蓋的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