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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可惜什麼?
南嘉木心中警報驟然拉響,神色戒備地望著沙似雪,左手劍當橫,眉眼冷峻。他後邊後跟著面無表情的葉贇,葉贇左手持書橫胸,右手持玉筆,筆尖落到玉書之上,時刻準備著戰鬥。他低頭望著前方將他護在身後的南嘉木,眉目柔和。
他再抬頭,瞧向前方的沙似雪。
此時沙似雪已經起身,山頂朔風冽冽,吹動著他雪白長發與衣袂衣擺,顯出幾分飄逸來。他伸手朝前一勾,此時的冰雪之境似神來之手將一切推倒重來。
風更緊了,雪更急了,南嘉木又回到了山腳之下,而眼前山峰也不再是一座山峰,而是一座座山連著一座座山的山脈。
橫看蜿蜒千里如龍卧,側看如筍重重尖。
且,再次與葉贇分開。
南嘉木皺眉,若每次他爬到山頂,再被那人一瞬間扔下山腳,多大的力都不夠使的,還得想個法子,將這冰雪之域破開。
南嘉木剛悟出規則,他的實力只足矣開道,若想破界,還得藉助葉贇的天寶力量。南嘉木想了會,以心劍在雪面上畫個圈,開闢出個安全空間,等待葉贇的到來。
葉贇也不沒南嘉木失望,他沒等多久,葉贇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南嘉木將葉贇拉進安全圈內,與葉贇相對盤坐著。南嘉木以手點腿部,與葉贇傳音道:「沙似雪將我倆引來,卻又用這等起不了多少作用的手段對付我倆,他的目的是什麼?」
葉贇盤坐得端端正正,就跟修鍊時一般正經標準,他回應道:「莫非有什麼陷阱?」看似是兩人能夠對付的雪之規則,其實裡邊含有致命殺機。
南嘉木點頭,道:「我也如是懷疑,可是目前並無徵兆。」
「小心並無差錯。」葉贇望進南嘉木眼底,繼續道:「要不要先破了這雪境?」
「破吧。」南嘉木開口道,打破這寂靜。他先起身,伸開手把葉贇拉起,望著安全圈外的雪境傳音道:「若他真有避諱,石之規則不會輕易使用,但若是他對我倆勢在必殺,那就說不定了。所以,你留足兩分力氣,我掩護你。」
葉贇點頭,筆尖白芒閃爍,有無數規則細線匯聚筆尖之上,又隨著筆尖落於玉書之中。玉書上碧光與白芒交錯,符文一字一句在玉書上顯現,「雪者,水之凝者也;其色若潔,其味若純,其貌如絮,落地成毯……春回大地,木生地暖,雪自消融,雪域成空。有霽初晴,有雪初消,有溪初漲,有雀初飲,有界方常。興哉樂哉,歌以詠生。」
長篇大論下來,葉贇神識耗費地很快,他額冒虛汗,面色泛白,寫到最後幾字時持筆有些不穩。他勉強完成這一篇散文,手中玉筆直接散成一道碧光鑽入葉贇丹田之內,手中玉書脫離葉贇掌心飛到空中。
南嘉木伸手扶過葉贇,氣急又心疼道:「葉贇,不是要你留足兩分力氣嗎,這麼耗費心力作甚?」
葉贇靠在南嘉木身上,面上帶著輕鬆的笑意,道:「我突破了。」
事關修鍊,南嘉木不好多說什麼,只一個勁的給葉贇磕靈乳液,補充他耗損的神識,道了聲「恭喜」。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危險之境不宜突破,下次別這麼做。」
葉贇摸摸南嘉木的掌心,道:「我是看你在這,我才敢這般。」
南嘉木沒忍住翹了翹唇,嗔了葉贇一眼,「便算有我在,也不能這麼做。我並非萬能的,若有絲毫疏忽或者發生緊急之事,你的根基便會損傷。僥倖之心不能有。」
葉贇沒還嘴,很聽話的點點頭。不過葉贇心中自有一桿秤,他相信南嘉木,又加上剛才靈光一閃,若有感悟從天而來,這個時機太好,讓他捨不得放棄。
畢竟,下一次這種頓悟之機誰知道還會不會再來。
南嘉木瞧出葉贇眼底的野心,只能默默記在心底,讓自己以後愈謹慎小心。
雪境之中,風聲、雪聲以及兩人說話聲中,忽然出現一絲不和諧之音。這絲不和諧之音像是幕布被撕裂的布帛之聲,並不大,但在這雪境之中猶如暴雷在天,於南嘉木與葉贇耳邊炸開。他倆不約而同地望向空中玉書,面色露出喜意。
玉書飄在空中,它的上方豎著顯示著一個個透明的碧色大字,其內容正是葉贇寫在玉書上的散文。透明碧字逐漸在空中消失,而隨著它的消失雪境正如散文所寫那般「春回大地,木生地暖,雪自消融,雪域成空」。
「破了。」南嘉木扶著葉贇,笑道。
葉贇點點頭,雖然他覺得不會那麼輕鬆,但此時心情不錯。
南嘉木將葉贇拉到身後,持劍準備迎擊接下來的攻擊。
好似一隻大手將積雪抹去的雪境忽然暴烈震動起來,本來被夷平的一座座雪山又仿若平地長出,一山未平,一山又起。
南嘉木眸子閃了閃,心知沙似雪正在恢復雪境,與葉贇的散文規則相對抗,忽而開口道:「沙前輩,這般鬥法沒多少意思,不如開成公布的談一談,前輩想要什麼?」
「天寶,以及鴻蒙書頁。」這道聲音好似從天邊飄來,又好似隨風飄過,虛無縹緲又近在耳邊。
故弄玄虛,南嘉木眯眯眼,道:「前輩不覺得自己獅子大開口了嗎?」
一座座山頭又重新矗立,本來春回大地春暖花開的雪境又重新被積雪覆蓋,玉書之上的碧字一個個消失,像被抹去的沙畫一鍵復原。
「我為刀俎。」沙似雪淡淡地開口。
南嘉木笑了:「前輩未免太過自信。」他左手劍往下一插,以劍為中心,不斷朝外輻射蔓延,本來積雪冰凝的大地又重新復甦,草木搖曳,花香宜人。
沙似雪憑空出現在南嘉木面前,而南嘉木與葉贇腳下站立之地忽而矗起尖刺,尖刺刺穿南嘉木與葉贇的腳底,兩人霎時受了傷。
鮮血從腳底的傷口流出,將地面暈染了一片鮮紅。
心隨念動,意隨心轉,而這意,則反映在規則之上。沙似雪不過心念一動,雪境之中規則便發生改變,這等水平,絕不是死境。
換句話說,沙似雪石之規則,到了活境境界。
南嘉木伸手一握劍柄,瞬間自己與葉贇腳底傷口痊癒,他望向沙似雪,道:「前輩好手段。不過前輩縱然雙界雙悟,但我與葉贇兩人也不弱,前輩確定要魚死網破?」
「你在示弱,因為你沒把握。」沙似雪輕笑了一下,「看在你當了我十幾年兒子的份上,交出鴻蒙書頁,我不殺你。」
南嘉木聞言面色一沉,常年掛在嘴邊的笑容也維持不下去,他冷著臉,直視沙似雪,嗤笑道:「上趕著當爹,不怕摔斷了性命。」
「抹殺不了你喊了我十幾年爹的事實。乖兒子,乖一點,嗯?」沙似雪忽而一笑,眉眼清雋,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他朝南嘉木攤開雙手,看似是在索要接鴻蒙書頁,但南嘉木眼尖的發現他手指動了動。
此時葉贇忽然朝空中攤開左手,玉書霎時掉落在葉贇掌心,一道碧光從葉贇丹田之中飛出,化作一隻玉筆被葉贇重新握於手中。
在沙似雪食指指尖剛動之際,葉贇快速在玉書之上寫下「石者,土精也。」葉贇竟反其道而行之,助其石之規則,預備以「此山之石,攻彼山之石」。
當此之時,葉贇與南嘉木腳下忽而出現天坑,如峽谷如深淵如一線天,葉贇與南嘉木身形迅速朝下掉。於此之時,又有小山從地底長出,穩穩地托住南嘉木與葉贇。
艮為山,山者,小石也。
沙似雪手指再動,葉贇腳下的山瞬間分離崩析,四分五裂。南嘉木與葉贇再次不受控制地朝下掉去。
南嘉木心念一動,插在地面上的心劍憑空消失,再出現時托住南嘉木與葉贇腳底。
平時這柄劍南嘉木很是愛惜,從不用做代步之用,此時卻顧不得那麼多了。他腳踩心劍,與上方沙似雪無波無緒的視線相對。
沙似雪手中再動,兩岸青山居中平移,像包餃子一樣朝中間的南嘉木與葉贇擠壓而來。青山移動的速度很快,好似峰底裝了風火輪般眨眼間就到兩人身前。
葉贇寫下『空』字,在兩人身邊撐起一方空間。兩岸青山不斷擠壓著葉贇的空之規則,使得這方空間搖搖欲墜。
葉贇正欲再次加固空間,南嘉木忽而伸手按住葉贇,驚呼道:「葉贇,你怎麼了?」
「乖兒子,乖乖交出天寶與鴻蒙書頁,不然你與你情郎將成為我這場域的一部分。」沙似雪的聲音從青山之側傳來,刺入了南嘉木耳中。
南嘉木眼底閃過詭譎之色,道:「好,我答應。」
他心中默念「我心即我想,我想即我思,我思即我在,我在即實景,葉贇,變。」本來站在南嘉木身後的葉贇成為一柄透明心劍拉在南嘉木手中,而心劍則幻成葉贇站在南嘉木身後。
「嘉木?」葉贇變成一柄劍也不慌,將自己的疑惑傳音給南嘉木。
南嘉木沒回應葉贇,他拉著心劍與葉贇被青山送上山頂。
南嘉木一手緊緊攙扶著臉色蒼白嘴角沁血的『葉贇』,把『心劍』送到一旁以示誠意。他任由沙似雪用雪之規則與石之規則將他與『葉贇』鎖在其中,站在原地並不反抗。
待沙似雪鎖定后,南嘉木朝沙似雪譏諷一笑:「原來你也不這般有恃無恐。」
沙似雪淡淡道:「如乖兒子這般的聰明人,再怎麼謹慎也不為過。」
「多謝誇獎。」南嘉木忽而朝沙似雪一笑,抬起右手一指額心,將鴻蒙書頁從識海中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