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117章
……白骨聞言看了秦質一眼,待覺他並未說假話便收起手中匕首,強忍著傷痛,扯過他往外頭疾步而走。
秦質腿上傷重至骨,頭先又受了內傷,不通內家功夫還能強撐到現在已是難得,這般拉扯之下一個蹌踉險些跌倒,待伸手按住白骨的肩膀才勉力穩住。
白骨被壓得身子一沉,五臟六腑如同被手拉扯擠壓一般,悶疼之間險些背過氣去,白骨轉頭狠狠睨了秦質一眼,厲聲冷喝,「廢物!」
這腿上的傷似吊著筋,竟比剛頭受得內傷還要疼幾分,秦質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已經讓他露出些許往日從未表露的冷性來。
白骨驟聞這聲厲喝太不適宜,平日性子好時有些耐心倒也罷了,現下可正是卡在重要關頭,徹底得罪了這位養尊處優的貴家子,眼神掃過白骨時如同一條毒蛇,眼眸沒有半點人性,涼薄入骨叫人渾身不寒而慄。
氣氛一時如頭頂懸一劍,劍柄系著一根將斷不斷的輕絲,彷彿下一刻就要劍落命斷。
二人一路無言,走過偌大的墓穴,將將就要邁進墓外過道時,秦質忽然停住腳步,白骨收力不及,被帶了回去,額頭猛地撞上了他的下巴,傷痛得已然麻木些許,二人肌膚相觸倒讓她極不舒服。
她立刻退回一步,眉眼越顯陰冷,掐著人胳膊的手上越發使勁,揚聲一字一頓警告道:「不要再給我耍花樣。」
秦質那涼薄模樣不過曇花一現,端看一眼又是那言笑晏晏的和善公子做派,聞言略有深意地看了眼白骨,「白兄想死,我可不想,這一步跨出去可不會再有半點退路。」
這個中意思白骨如何還不明白,她轉頭看向過道,這墓中機關變化莫測,來時走著安然無恙,不代表現下就安全無異。
她當下鬆開了秦質,伸手到小包中拿出了一顆鐵鋼珠,蹲下身將鋼珠放在地上往前一滾,彈珠一觸地,原本平坦的地面突然如一塊翻板猛然垂下,彈珠還未察覺就已然掉落而下。
翻板排排接連垂落兩側,原本平坦的道全部懸空,底下黑不見底,如同一道懸崖,底下道道尖矛立著,隱約泛著鋒利光芒。
這麼長的通道,沒有地方借力便是白骨也不可能過去,更何況還要帶上根本不會武功的秦質,片刻功夫后翻板一一合起,恢復如舊,根本看不出絲毫縫隙。
身後腐水慢慢蔓延而來,腐蝕物體的聲音聽在耳里叫人莫名膽寒。
這般前後死路,自己勉力一試或可逃脫,可到了外頭就不一定了,先不說傷重之下如何再過重重機關,便是懸魂梯都未必走得出去,可帶著秦質只怕連這裡都出不來。
白骨想著便看向秦質,見他神色平靜看著暗道似若有所思,察覺白骨視線落在身上,突然抬眸看來,似察覺她心中所想,眉眼微彎越顯溫潤如玉,只慢聲緩道:「有句古話叫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知白兄覺得這話有沒有道理?」
白骨收回視線沉默片刻,忽幽幽開口,「有沒有道理我不知曉,我只知道躲過十五的那個比初一就死的,要多一線生機。」
秦質聞言淡笑出聲,越襯面容殊色,眉眼漸染疏狂,全不似往日端方公子的做派,風姿別樣越加惑心,「初一十五不過須臾之間,墓中機關變化莫測,來時的機關早已換新,以白兄現下這般光景只怕沒這麼容易脫身離去。」
腐水漫來,堪堪就在腳邊,退無可退,只能前行。
白骨快速權衡利弊之後道了句,「兩個輕功了得的人都不可能輕易過得了這暗道,更何況你根本不會武功。」
「白兄未免太過妄自菲薄,以我看來,這對白兄來說不過是大材小用。」
白骨聞言面露疑惑,看向他以待下文。
秦質看向暗道之中,抬起手指了一處位置,節骨如玉的手無論怎樣細看都找不出半點瑕疵,「這一處機關看似避無可避,可實則有一處缺口可破。
這處機關極為敏銳,便是一根頭髮掉落也會觸動翻板轉動,可每一處翻轉的時機皆不同,中間有幾息驟停,一排接一排,恰好給了我們一點時間,白兄可以鋼珠為輔,先借力到最道中,再以彈珠擲於最先一塊,同時踏落中板,翻板接連而來時機差之一分,堪堪可到盡頭。」
這寥寥幾句話看似簡單,可個中刁鑽之處太多,先不提這速度與技巧,便是輕功極高者,也難做到一步躍數米,在空中驟停一瞬,不借半分力轉身將鋼珠擲到準確的位置,更何況白骨不只一人,她還要帶上一個不會武功的他,難度可想而知。
白骨按照他說的略一思索,面色肅然看著暗道,眼中神情頗為有幾分為難,可過了這一處,接下來都用得到秦質,便是再難也還是有拼一把的必要。
秦質正要開口再道,白骨已然摸出了兩顆彈珠,一顆拿在手中,一顆以唇含住,出手拉住了他腰間的玉帶,未待他反應一二便提勁將人往上方拋去,同時自己一個箭步快速翻身向道中躍去。
空中驟停一瞬之間,白骨抬手飛擲一顆彈珠,機關快速翻轉,底下冷光泛起,鋒芒畢露輕易便能晃花了人眼。
一息流轉間伸手接住上方落下的秦質,足尖一點翻板,借著巧勁將人再次往前上方拋去,在翻板翻轉而來之時正好借力而起,幾個翻身飛躍數米,沾血的白衣盪起快得只看清一道白影,烏髮絲絲縷縷,身姿輕盈似將羽化成仙。
眨眼之間堪堪落在暗道邊緣處,只差一點就要掉落而下,叫人看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
白骨一落地,一息未停身子飛快一轉,移進一步上身同時往外一探拉住了墜落而下的秦質,時間不多不少扣得剛剛好。
秦質落在翻板上,翻板受力迅速垂下,整個人便與翻板一道落下,白骨被帶得猛地摔倒在地,腰上的傷口瞬間撕開了大口,疼得她忍不住溢出一聲低吟,可還是死死拉著秦質的手,未讓他垂落在尖矛之上。
秦質聽見白骨低吟快速伸手抓住邊沿,整個身子懸在外頭,邊沿一塊薄板凸出,地上空空蕩蕩,根本沒有著力點爬上去,這般僵持著,也逃不離脫力墜下,更何況翻板接連垂落又快速合起,片刻間便會被夾成兩截。
秦質心中計算翻板而來的時間,淡看下頭深淵刀海,面色竟半分不改,彷彿全然未將這命懸一線的危機放在眼裡。
白骨一朝脫了力,無法一下拉起他,「咔擦」一聲聲翻板合起的聲響快速襲來,眨眼間就在眼前!
這次帝王蠱不同尋常,又需兩位長老一同行動,杜仲也特地派了四毒之首一路相幫,可見其重視程度。
邱蟬子見到抱著蜥蜴姍姍來遲的簡臻,面色陰森,「這處若是出了半點岔子,你和你的畜牲都不要想活著回來。」
簡臻摸了摸蜥蜴的腦袋,「邱長老可是多慮了,咱們小西可長命了,一定能活到送您走的那一天。」
邱蟬子聞言面色猛地沉下,那眼神陰惻惻的,看得人極不爽利。
三宗中各宗只管各宗,宗下之人明面上多會尊其他二宗的長老為尊,但實際如何就難說了。
暗廠這樣的組織最怕的就是相互殘殺,一個個精於獵殺,若是沒有懲罰壓制,暗廠早就是個空殼子,不過明裡不讓殺其他宗的人,但暗裡就說不準了。
白骨輕描淡寫看了他們一眼,一臉事不關己執劍上馬,馬蹄輕踏片刻間便出了林子,鬼十七徒步跟上,身形似鬼。
青天白日間只見幾道黑影從茂盛的林中而過,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越顯詭異。
重重疊疊的漫林碧透,風一拂如浩瀚碧海上撲面而來涼爽風氣,清新的草木氣息稍減夏日暑氣。
漫無邊際的林旁唯有一家客棧坐落路邊,因接近邊關,來往的人極多,其中不乏外域的客商。
白骨一行人舟車勞頓,以最快的速度才到了此處,一路風餐露宿,累得連嘴皮子功夫都懶得琢磨,倒也相安無事。
簡臻下了馬,背著木簍里的小西率先邁進了客棧。
客棧裡頭人滿為患,魚龍混雜,極為喧鬧。
堂中來回忙活的小二,見了一行人進來,忙摘了掛在肩頭的布,揚著調兒堆著笑,「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簡臻將簍子放在地上,捶了捶背,「把你們這最好的都上一份。」
「好嘞,幾位裡面請~」小二忙不提將人引到空座上。
邱蟬子上前幾步坐下,白骨看了一眼,在另外一桌自行坐下,為避免用飯沒有胃口特地選了個看不見邱蟬子的角度。
邱蟬子睨了一眼,冷哼一聲,鬼十七並蠱一呆站片刻,如何敢和這兩位變態中的魁首同桌而食,便隨意找了個空位與其他人拼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