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119章
……此術詭異從來神不知鬼不覺,邱蟬子是中原少有的施蠱高手,若不是白骨練得邪功能化蠱蟲,與之對立挑釁的頭回兒就該收拾收拾離世了。
這次帝王蠱不同尋常,又需兩位長老一同行動,杜仲也特地派了四毒之首一路相幫,可見其重視程度。
邱蟬子見到抱著蜥蜴姍姍來遲的簡臻,面色陰森,「這處若是出了半點岔子,你和你的畜牲都不要想活著回來。」
簡臻摸了摸蜥蜴的腦袋,「邱長老可是多慮了,咱們小西可長命了,一定能活到送您走的那一天。」
邱蟬子聞言面色猛地沉下,那眼神陰惻惻的,看得人極不爽利。
三宗中各宗只管各宗,宗下之人明面上多會尊其他二宗的長老為尊,但實際如何就難說了。
暗廠這樣的組織最怕的就是相互殘殺,一個個精於獵殺,若是沒有懲罰壓制,暗廠早就是個空殼子,不過明裡不讓殺其他宗的人,但暗裡就說不準了。
白骨輕描淡寫看了他們一眼,一臉事不關己執劍上馬,馬蹄輕踏片刻間便出了林子,鬼十七徒步跟上,身形似鬼。
青天白日間只見幾道黑影從茂盛的林中而過,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越顯詭異。
重重疊疊的漫林碧透,風一拂如浩瀚碧海上撲面而來涼爽風氣,清新的草木氣息稍減夏日暑氣。
漫無邊際的林旁唯有一家客棧坐落路邊,因接近邊關,來往的人極多,其中不乏外域的客商。
白骨一行人舟車勞頓,以最快的速度才到了此處,一路風餐露宿,累得連嘴皮子功夫都懶得琢磨,倒也相安無事。
簡臻下了馬,背著木簍里的小西率先邁進了客棧。
客棧裡頭人滿為患,魚龍混雜,極為喧鬧。
堂中來回忙活的小二,見了一行人進來,忙摘了掛在肩頭的布,揚著調兒堆著笑,「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簡臻將簍子放在地上,捶了捶背,「把你們這最好的都上一份。」
「好嘞,幾位裡面請~」小二忙不提將人引到空座上。
邱蟬子上前幾步坐下,白骨看了一眼,在另外一桌自行坐下,為避免用飯沒有胃口特地選了個看不見邱蟬子的角度。
邱蟬子睨了一眼,冷哼一聲,鬼十七並蠱一呆站片刻,如何敢和這兩位變態中的魁首同桌而食,便隨意找了個空位與其他人拼桌。
簡臻在白骨這處坐下,畢竟比起邱蟬子那個噁心的老變態,白骨起碼是個習性比較有格調的變態。
客棧人多,空位子本就少,小二見幾人這般坐也不敢聲張,慣常人里混,如何看不出這個中好歹。
大堂中極為吵雜,江湖郎中的,卜卦算命的,走鏢送貨的,三教九流各相皆有,幾個五官深邃的外域人瞟了眼白骨,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面上的笑越發輕浮。
這廂菜還未上齊,外頭又進來一人,看了眼裡頭亂七八糟的模樣便皺著眉退出去,迎上後頭緩步而來的人,「裡頭又雜又亂,恐擾了公子清凈。」
「無妨。」聞聲如珠珠剔透玉石掉落一池郁青湛藍潭水,聞之悅心。
白骨手微微一頓,輕抬眼睫看向門口。
來人步履不緊不慢,片刻間踏進入堂內,堂中喧鬧驟然一靜,默了幾息才重歸吵鬧,如同剛頭白骨一行人進來的時候一樣,平白叫眼前一亮。
秦質的好看又不同於白骨,這般兩廂一對比,白骨仿若披著一張精描細繪的美人皮,好看卻沒有半點生氣,而秦質皮相惑人,眉目蘊生的風流韻氣連畫中聖手也未必能描繪出一二,骨相氣度卻還要更勝一籌,匆匆一眼間無端叫人心折。
這客棧一堂的雜亂無章立時上了幾分檔次,荒郊野外的客棧如同王孫公子步及的古樓雅舍。
客棧已然坐著滿滿當當的人,秦質隨意一看,便順白骨的視線望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瞬,白骨不動聲色收回了視線。
「三位客官,裡邊請~」小二一轉身見唯有白骨和邱蟬子這處空著位置,而邱蟬子的模樣一看就唬人,白骨與簡臻看著倒是正常些,便看向秦質問道:「客官,這已然沒了空位,您瞧拼桌可好?」
身後楚復一見白骨就覺不妥,加之後者那桌的陰鬱老者一瞧就不是善類,眉間微折心下懸起。
秦質收回視線,有禮有節回了句,「可以。」
小二忙應一聲,領著人往這處來,面上堆起笑,「二位客官,這人都坐滿了,您們瞧能否一塊兒拼個桌?」
白骨抬頭看向小二後頭站著的人,兩廂對視深意極多,前者溫爾儒雅,如沐春風,後者面無表情,眼底卻藏著冷意刺骨。
白骨垂眼提箸而食,冷淡道:「我不習慣和生人一桌同食。」這話可真是不留情面,半點沒有人情味道,叫人平白下不來台。
簡臻聞言特地看了眼秦質,又見白骨神情寡淡,一瞧就知有過節。
褚行只覺此人眼熟,再一看這眉間的硃砂痣,又這般不通禮數,電光火時間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可不就是見過這人,立時氣道:「你這人太是沒有教養!」
秦質抬手一攔半點不覺難堪,眼眸微轉微含疑惑,正眼打量了白骨,半點不失風度。
小二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與人同桌而食怎麼了,出門在外結交朋友怎得這般小氣,這位公子來我這處坐罷,不必理會這小子,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白長了那個腦袋,平白用來做擺設。」邱蟬子逮著機會埋汰白骨又如何會輕易放過,白骨不喜的自然就成了他的盟友。
出門在外不比暗廠,能少惹麻煩便少惹麻煩,她一併當作沒聽見,全然不作理會。
秦質視線從白骨面上移到后桌的老者,微微一笑,溫和有禮道了句,「如此,便叨擾這位老先生了。」
小二聞言鬆了一口氣,忙將秦質三人引到後面那桌。
眾人見沒什麼大動靜,便紛紛自顧自吃食,待飯過半旬,外頭突然進來一個馬夫打扮的人,高聲喊著,「這幾日大家可莫要趕路,前頭林子里又出迷障,已經好幾個不知去向了!」
一時間滿堂嘩然,這林中每每花落,就會釋放毒障,裡頭有不幹凈的東西,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更詭異得是,花枯萎時會變成一個個狀似骷髏頭的模樣,在幽深的林中極為可怖。
「怎麼又來迷障,這回兒要等多久才能走?」
「這林子這幾年花開花落越發頻繁,每每害人不淺,偏偏這林中是去外域最近的道,若是繞道而行起碼要多行兩月有餘,這如何還做得了營生?!」
「如今也只能等,也不知這花多久才能落完。」
一滿須大漢打著赤膊,酒勁早已上了頭,聞言拍桌高聲而起,「這般枯等下去,如何是個頭,倒不如大傢伙兒一塊兒闖林,我就不信這林子能把咱們這麼多人如何!」
秦質坐姿閑散間透出大家風度,聞言受之有愧,「不敢當,我也不過是略通小技,若不是白兄劍法高超,那陣法根本沒有這麼多時間來布。」
話到此眾人不自覺看了遠處那個人,寡言少語,性子孤僻,淡得更白水似的,一時之間只覺無趣得很。
邱蟬子連眼風都未給,直接跳過了白骨半真半假感慨道:「也確實是那林子古怪,我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妖樹,這一路而來竟這般可怕……」末了微微一頓,又道:「秦公子此去大漠,可有想過其中兇險之處?」
秦質微一沉吟,轉念一想似並無所覺,「大漠風光無限,商貿往來已成常態,王城多是熱情好客者,去后應無大礙,只沙漠這一路卻會難行許多。」
邱蟬子將手中的木枝一折,扔進了火堆里,火焰一閃忽爾高起,映得眾人麵皮時明時暗,「公子挑得時間可不大好,這暑中幾月,正是天下蠱者聚集之時,不妥之處良多啊。」
簡臻聞言不再吃食,看向邱蟬子似不贊同。
鬼十七頓住手中撥弄火堆的木枝,看向了自家長老,卻見他充耳不聞似默認邱蟬子所為,一時也作默然。
楚復褚行聞言眼眸微轉,但面上不做半點反應。
秦質不以為然,「這事沿路也曾聽聞,不過與我大抵不相關,我們只是沿路遊學觀各家之長的過客,倒不至於惹禍上身。」
邱蟬子古怪一笑,「公子所知太淺,養蠱之人最喜得便是公子這般的珠玉人物,蠱食人血,精養出來的蠱才能得大用。
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似公子這般皮相,行在外頭還是要小心謹慎得好……」
秦質聽聞邱蟬子的話似有顧慮,「竟真有以蠱食人之事……」他默頓許久,面上初顯少見的困惑,「我曾聽聞蠱者能控死人為之所用,這事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