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122章

122.第122章

……簡臻摸了摸蜥蜴的腦袋,「邱長老可是多慮了,咱們小西可長命了,一定能活到送您走的那一天。」

邱蟬子聞言面色猛地沉下,那眼神陰惻惻的,看得人極不爽利。

三宗中各宗只管各宗,宗下之人明面上多會尊其他二宗的長老為尊,但實際如何就難說了。

暗廠這樣的組織最怕的就是相互殘殺,一個個精於獵殺,若是沒有懲罰壓制,暗廠早就是個空殼子,不過明裡不讓殺其他宗的人,但暗裡就說不準了。

白骨輕描淡寫看了他們一眼,一臉事不關己執劍上馬,馬蹄輕踏片刻間便出了林子,鬼十七徒步跟上,身形似鬼。

青天白日間只見幾道黑影從茂盛的林中而過,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越顯詭異。

重重疊疊的漫林碧透,風一拂如浩瀚碧海上撲面而來涼爽風氣,清新的草木氣息稍減夏日暑氣。

漫無邊際的林旁唯有一家客棧坐落路邊,因接近邊關,來往的人極多,其中不乏外域的客商。

白骨一行人舟車勞頓,以最快的速度才到了此處,一路風餐露宿,累得連嘴皮子功夫都懶得琢磨,倒也相安無事。

簡臻下了馬,背著木簍里的小西率先邁進了客棧。

客棧裡頭人滿為患,魚龍混雜,極為喧鬧。

堂中來回忙活的小二,見了一行人進來,忙摘了掛在肩頭的布,揚著調兒堆著笑,「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簡臻將簍子放在地上,捶了捶背,「把你們這最好的都上一份。」

「好嘞,幾位裡面請~」小二忙不提將人引到空座上。

邱蟬子上前幾步坐下,白骨看了一眼,在另外一桌自行坐下,為避免用飯沒有胃口特地選了個看不見邱蟬子的角度。

邱蟬子睨了一眼,冷哼一聲,鬼十七並蠱一呆站片刻,如何敢和這兩位變態中的魁首同桌而食,便隨意找了個空位與其他人拼桌。

簡臻在白骨這處坐下,畢竟比起邱蟬子那個噁心的老變態,白骨起碼是個習性比較有格調的變態。

客棧人多,空位子本就少,小二見幾人這般坐也不敢聲張,慣常人里混,如何看不出這個中好歹。

大堂中極為吵雜,江湖郎中的,卜卦算命的,走鏢送貨的,三教九流各相皆有,幾個五官深邃的外域人瞟了眼白骨,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面上的笑越發輕浮。

這廂菜還未上齊,外頭又進來一人,看了眼裡頭亂七八糟的模樣便皺著眉退出去,迎上後頭緩步而來的人,「裡頭又雜又亂,恐擾了公子清凈。」

「無妨。」聞聲如珠珠剔透玉石掉落一池郁青湛藍潭水,聞之悅心。

白骨手微微一頓,輕抬眼睫看向門口。

來人步履不緊不慢,片刻間踏進入堂內,堂中喧鬧驟然一靜,默了幾息才重歸吵鬧,如同剛頭白骨一行人進來的時候一樣,平白叫眼前一亮。

秦質的好看又不同於白骨,這般兩廂一對比,白骨仿若披著一張精描細繪的美人皮,好看卻沒有半點生氣,而秦質皮相惑人,眉目蘊生的風流韻氣連畫中聖手也未必能描繪出一二,骨相氣度卻還要更勝一籌,匆匆一眼間無端叫人心折。

這客棧一堂的雜亂無章立時上了幾分檔次,荒郊野外的客棧如同王孫公子步及的古樓雅舍。

客棧已然坐著滿滿當當的人,秦質隨意一看,便順白骨的視線望了過來,二人對視一瞬,白骨不動聲色收回了視線。

「三位客官,裡邊請~」小二一轉身見唯有白骨和邱蟬子這處空著位置,而邱蟬子的模樣一看就唬人,白骨與簡臻看著倒是正常些,便看向秦質問道:「客官,這已然沒了空位,您瞧拼桌可好?」

身後楚復一見白骨就覺不妥,加之後者那桌的陰鬱老者一瞧就不是善類,眉間微折心下懸起。

秦質收回視線,有禮有節回了句,「可以。」

小二忙應一聲,領著人往這處來,面上堆起笑,「二位客官,這人都坐滿了,您們瞧能否一塊兒拼個桌?」

白骨抬頭看向小二後頭站著的人,兩廂對視深意極多,前者溫爾儒雅,如沐春風,後者面無表情,眼底卻藏著冷意刺骨。

白骨垂眼提箸而食,冷淡道:「我不習慣和生人一桌同食。」這話可真是不留情面,半點沒有人情味道,叫人平白下不來台。

簡臻聞言特地看了眼秦質,又見白骨神情寡淡,一瞧就知有過節。

褚行只覺此人眼熟,再一看這眉間的硃砂痣,又這般不通禮數,電光火時間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可不就是見過這人,立時氣道:「你這人太是沒有教養!」

秦質抬手一攔半點不覺難堪,眼眸微轉微含疑惑,正眼打量了白骨,半點不失風度。

小二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與人同桌而食怎麼了,出門在外結交朋友怎得這般小氣,這位公子來我這處坐罷,不必理會這小子,人情世故一竅不通,白長了那個腦袋,平白用來做擺設。」邱蟬子逮著機會埋汰白骨又如何會輕易放過,白骨不喜的自然就成了他的盟友。

出門在外不比暗廠,能少惹麻煩便少惹麻煩,她一併當作沒聽見,全然不作理會。

秦質視線從白骨面上移到后桌的老者,微微一笑,溫和有禮道了句,「如此,便叨擾這位老先生了。」

小二聞言鬆了一口氣,忙將秦質三人引到後面那桌。

眾人見沒什麼大動靜,便紛紛自顧自吃食,待飯過半旬,外頭突然進來一個馬夫打扮的人,高聲喊著,「這幾日大家可莫要趕路,前頭林子里又出迷障,已經好幾個不知去向了!」

一時間滿堂嘩然,這林中每每花落,就會釋放毒障,裡頭有不幹凈的東西,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更詭異得是,花枯萎時會變成一個個狀似骷髏頭的模樣,在幽深的林中極為可怖。

「怎麼又來迷障,這回兒要等多久才能走?」

「這林子這幾年花開花落越發頻繁,每每害人不淺,偏偏這林中是去外域最近的道,若是繞道而行起碼要多行兩月有餘,這如何還做得了營生?!」

「如今也只能等,也不知這花多久才能落完。」

一滿須大漢打著赤膊,酒勁早已上了頭,聞言拍桌高聲而起,「這般枯等下去,如何是個頭,倒不如大傢伙兒一塊兒闖林,我就不信這林子能把咱們這麼多人如何!」

孩童席間歡鬧,王進生一生操勞,連唯一的兒子都為朝廷盡忠而去,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卻只能煢煢孑立,看著就荒涼得很。

秦質端看王進生神情羨煞,輕易便能猜到各中原因,投其所好,二人談笑風生,頗有幾分忘年之交的意思。

布影戲開鑼,水榭上一行僕從端著提壺而來,一桌一人,手肘一提,細長的壺嘴從背後而過,以極高難度的動作將茶斟好。

茶水從高處滑落茶盞,聲如流水濺玉,茶香縈繞鼻間,聞之心曠神怡,見之賞心悅目。

周遭發出聲聲感嘆,王進生捻須連連笑贊。

秦質端看其茶,面含笑意有禮有節,待僕從收壺時卻不經意間看到了指節處,手持壺嘴常年累月卻沒有厚繭。

他端看片刻,又收回視線隨意掃了眼兩則臨桌的僕從后,神情不變間伸手微抬茶盞,閉目輕嗅,茶上白煙騰騰,縹縹緲緲慢慢模糊了他的面容。

布影戲完了上半場,水榭上一片喝彩,秦質待喝彩聲漸落,看了眼堂中的皮影戲,似尋話家常般問道:「聽說巴州皮影戲聞名塞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皮影做得惟妙惟肖,只不知這皮是如何製作而成?」

「回公子的話,這皮影是用牛皮而制,牛皮厚薄適中,質堅而柔韌。」手持皮影的老者緩聲回道,回答卻避重就輕,只在皮毛。

秦質將茶盞放回桌案上,玉面略含疑惑,「這皮影畫法精湛,不知老先生是用何種手法繪成?」

坐在幕布後面的老者聞言下意識看了眼一旁的盲女,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若說這影子戲如何演,他倒能說出一二。可製作的手法,又如何料得到會有人問起……

持壺立於一旁的人身形不動,卻因過於不動聲色而顯得僵硬。

靜默須臾,盲女低著頭朝著秦質的方向,低聲開口,麵皮溫婉可人,輕聲細語頗有小家碧玉的味道,「爺爺年邁耳里有所不及,不善措辭之處還望諸位見諒。

此間皮影戲的手法多種,取於宋寺院壁畫,多用陽刻,四肢和頭部皆分別雕畫而成,其間用線聯綴而成。

繪製皮影工序極多,需經制皮,畫稿,鏤刻,敷彩等過程,才能得一個皮影人……」這回答無可挑剔,顯然對皮影戲瞭然於心。

王進生抬手捻須,面色和藹感嘆道:「自來就傳燈影子是戲曲之父,就其工序精巧繁多也當得起這個名頭了。」

秦質看向打鼓的盲女慢聲問道:「聽姑娘此言,似對皮影極為喜愛,可是自幼便開始接觸?」

盲女聽著聲音面向秦質這處點頭,「是的,小女子是聽著皮影戲長大的,早已浸至骨里,尤甚喜愛。」言辭確確喜愛,面部神情卻唯獨沒有那種對珍愛之物該有的憧憬,只余良多麻木。

「怪道姑娘如此熟悉皮影一戲。」秦質微微一笑,湖岸波光粼粼,一人一景似出塵入畫,引人矚目。

問話稍停,皮影戲忙趕起唱戲。

王進生聽得入迷,滿心滿眼皆在戲中,到精彩時讚歎連連。

秦質一心牽連戲中,看著戲中去拿茶盞,不留神間衣袖拂倒了茶盞,茶水一下漫到了桌案上,漫濕了二人的衣杉。

二人皆避之不及,秦質收起微濕的衣袖,面含愧疚,「好戲醉人,連茶盞都拿不穩,倒要多賠大人一套衣杉。」

持壺人忙扯了腰間白布彎腰替他們擦拭,褚行上前一擋。

王進生聞言哈哈大笑,起身去閣樓換衣,嘴上卻調侃道:「倒全怪在了戲上頭,這衣杉你難道還要耍賴不成?」

「既然賴不掉,那便只能賠一件了。」

見秦質站起身與王進生並排而行,持壺人看了眼盲女,又矮下身去擦桌案。

待他們離去后,持壺僕從皆離去,盲女起身退去,皮影戲繼續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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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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