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白骨覺得觸感冰冰滑滑嫩嫩,很是舒服,比之小囝囝毛茸茸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一時只睜著稀奇的眼兒看著他。
漫長的寂靜過後,秦質緩緩睜開眼,眸色淡淡,看向眼前的獃頭犬兒。
他突然一笑,白骨晃眼之間,便整隻被踹下了床榻,一時坐在地上直看著秦質,一臉呆懵無辜。
秦質慢慢坐起,神情淡淡看著他,臉像六月的天變得毫無徵兆。
白骨終於反應過來被踹了一腳,一時委屈地不行,眼裡泛起水澤,濕漉漉地很是可憐。
秦質視而不見,只開口警告道:「再有一次,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白骨看著他兩眼淚汪汪,直委屈地控訴道:「小囝囝都可以親,你卻碰一下都不可以。」
這話聽在耳里總覺何處不對頭。
秦質聞言再不理會,伸手將簾放下,隔開了外頭犬兒濕漉漉的眼。
白骨見狀眉眼耷拉下來,垂下腦袋一聲不吭,滿臉地不開心。
她整整坐了大半個時辰等著彆扭寵物睡著了,才悄咪咪掀開帘子,拉開被子一角正要鑽進去,卻見寵物睜著眼睛,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
白骨的動作微微一頓,忙又小心翼翼掀起被角,小聲哄道:「囝囝,你一定很怕黑才會睡不著罷,沒關係沒關係,我陪著你呢~」說著便自顧自地鑽進被窩裡,睜著圓乎乎的眼兒一臉安慰地看著他。
剛頭這樣凶都沒用,這臉皮是真得厚,根本非常人能比,便是現下趕了去,過後半個時辰便又來纏,這般一夜也不用睡了,叫人如何吃得消?
秦質默看半晌,終是轉過身子背對犬兒閉目入睡。
白骨見寵物背對著自己,一時有些不開心,直幽幽瞅著他,瞅著瞅著就睡著了,這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緊閉的眼皮下,眼眸劇烈轉動。
一夜過去,再睜眼時已沒了那濕漉漉的可憐勁,恢復了貫常的麻木冷漠。
早間的屋裡晨色朦朧,安靜地只聽見些許呼吸聲。
白骨靜靜看著一旁睡著的人,這人睡著時沒這麼多心思,直長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眉眼清俊如畫,睡顏溫良無害。
床榻的帘子垂下,隔出了一片天地,呼吸間那淡淡的葯香慢慢襲來,幽幽縈繞鼻間。
白骨自醒來便一動不動,想到前幾日眸色便漸漸變冷,不由慢慢抬手移向身旁人的脖子,才剛剛碰上目光一寒,周身殺氣不可遏制地溢出,身旁人似有所覺突然睜開了眼,對上白骨冷清的眉眼,微含迷濛的眼慢慢轉為清澄。
白骨靜靜看著他,貼著脖子的手不放鬆也不掐緊,卻平添危險緊張的氣氛。
秦質眼帘微微一動,長睫一扇,忽爾笑起,越顯面如冠玉,「醒了?」
白骨聞言一眼不錯地看著他,似在審視。
大漠的天亮得早,才一會兒功夫屋裡就亮了起來,客棧裡頭晨起打掃、端盆洗漱,乒乒乓乓的各種聲音多了起來。
白骨手還未放鬆,秦質已然伸手拉過她的手,起身將她一把拉起,「今日不能賴床了,我們要準備趕路的。」
白骨愣神間,便被秦質拉著往窗前一坐,感覺他伸手撫了撫她的發,又伸手到她面前,清潤的聲音還帶著剛剛睡醒的微微啞然,「梳子。」
銅鏡看不清人面,只能看見大概的輪廓,白骨看著鏡子一動不動。
窗半敞著傳來陣陣清晨的喧鬧,襯得屋裡越發寂靜,如同慢慢繃緊的弦,越緊便越容易斷裂開來傷了人。
良久的沉默過後,白骨才從衣兜里摸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的白玉梳,放在伸到眼前的手上。
身後的人接過玉梳一手執著她的一縷發,一手用梳緩緩滑過自己的髮絲時,她看不見感覺便清晰了起來,那一縷淡淡的葯香好像不知不覺染上她的發,微風一拂便又散了乾淨。
白骨一時極端不適,突然出聲阻止,「不必梳了,束起便好。」
身後的人也不問為何,微微一頓后將發鬆松束好,才眉眼一展,調侃道,「梳了這麼多日,這幾日倒是勉強能束起了。」
白骨抬眼看向銅鏡,看著裡頭朦朧的輪廓許久才默默站起身,一聲不吭往外走去,伸手拉開房門,屋外的一束陽光斜進屋裡,映得滿屋亮堂。
白骨看了眼屋外,腳才堪堪踏出,屋裡的人突然開了口。
「等一等。」
白骨默頓一刻,轉頭看去,便見秦質往她這處走來,陽光慢慢照到素色衣杉下擺,同色花紋泛著細微的光芒,配得腰間墜著的鏤空鈴鐺轉動間的光芒,耀眼卻不刺目,眼睛便越發不願移離這好看的顏色。
白骨看著他一步步走來,在幾步外停下,眉眼一如既往的溫和,這個距離不會太近惹人不適,也不會太遠顯得疏離,個中的度拿捏地剛剛好,叫人生不出半點不喜。
秦質端看白骨神情一息,似意有所指,又似往日一般平常道:「這處不比林子里,一會兒我們就要隨客棧的人一道走,他們可是不等人的,你不要跑太遠玩,等離了這處就給你摘你想要的蘑菇。」這話中帶著兄長般的溫和寵溺,叫人不自覺陷入。
白骨默站良久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秦質看著白骨的背影,直到再看不到人才收回了視線,眸中神色莫測,似若有所思,神情較之剛頭又有些許不同。
時間一晃便到了午間,客棧的人陸陸續續準備啟程,秦質坐於屋裡靜等。
褚行將一朵朵好看的蘑菇放在桌案上,他費了些許功夫才找到百步山後頭的林子,他已經完全摸不透自家公子的意思了,這毒蘑菇也就好看些,根本不值得花這麼大的力氣摘來。
「公子,馬上就要啟程了,白公子也不知去了何處,現下都沒有蹤影。」
秦質看著桌案上擺著的蘑菇,伸手拿起一朵蘑菇,這蘑菇極為好看,透明的藍色,乾淨純粹,不染雜質,被玉雕一般的手襯得越顯色澤迷人。
秦質聞言不語,指間玉藍色蘑菇微微一轉,陽光透下菇面投下一抹悅目的幽湖藍,他才緩緩開口吩咐,「你去打點一番,讓他們晚一日出發。」
褚行聞言一怔,自家公子從來不等人,這一次卻願意等一天......
到了第二日,白骨還是沒有回來,再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不過是多耽誤時日。
這兩日根本沒有來往王城的商隊,要走也皆是湊到一塊兒跟著引路人一道走,白骨沒有駱駝,也沒引路人,根本不可能離開大漠。
明明就在王城,甚至就窩在客棧的角落一處,卻是不肯出來同行,可見這人冷性,根本捂不熱。
他眉間輕輕一折,看向外頭大亮的天色靜默不語。
「公子,白公子還是沒有回來。」褚行在客棧外頭尋了一圈,到了啟程的時間,只得又來說道一句。
沙漠難行,王室又近在咫尺,萬一泄露了風聲,後果不堪設想,再拖延下去,只怕連離開的機會都是渺茫。
秦質不再等下去,轉身往客棧外頭走去,「啟程罷。」
客棧外頭來來往往許多人,路邊站著許多駱駝,沙漠不比別處,行李大多從簡,只有水源越多越好,每一次都不能不鄭重,因為每行一回沙漠,就是死里走一遭。
白骨窩在客棧旁的小道里,看著秦質走出了客棧,站定在駱駝旁似在等什麼人,突然間似有所覺抬眸望來。
白骨在他抬眼那一瞬,便避回了小道,土牆壁遮掩住了秦質的視線,他看了一瞬,便又看向了別處,似在尋什麼人。
秦質悠悠看了一圈,也沒發現黏人的犬兒,終是作了罷。
「秦公子。」
他聞言轉身看去。
何不歡背著身上的行囊提著劍邁出了客棧,身後洛卿款款而出。
何不歡行至秦質面前,明媚笑起,「正巧我們也要回中原,不如我們一道同行罷。」
秦質聞言眉眼輕染笑意,聲如清泉傾瓷盞,清潤悅耳,「路途遙遙,悶苦無趣,難得同路自然一道走。」
白骨靠著身後的土牆,垂眼看著地,一貫淡漠麻木的面容竟莫名覺出幾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