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噓，汀姐姐，我們小聲點，粑粑還在睡覺。」

稚嫩的童聲在耳邊倏然響起，司馬赤靈警覺地睜開了眼，而後，腦海中傳來的疼痛感讓她不由蹙起了眉。不過作為上清派支脈的當代繼承人，她早已習慣了不動聲色，即便痛楚再怎麼強烈，她也沒有哼出聲來。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陷入昏迷之前，她分明正在與體內的陰氣作鬥爭。作為年僅二十齣頭的少女，司馬赤靈已將這一脈傳下的《護命經》練至四層，達到了先天近築基的層次，而同齡人大多數還在後天苦苦掙扎。可以說，她完全是憑藉自己的天資而受到了長輩的重視的。

天生陰體之人，一出生便可開啟天眼，修鍊速度更是尋常人的數倍，但成也蕭何敗蕭何，這類體質的人從來沒有活過二十歲的，蓋因其極易受陰煞入體之傷害。這陰煞對於天生陰體之人來說有若跗骨之蛆，無論通過什麼辦法都無法祛除，成年之後累積在體內的煞氣便會爆發，至少會去了人的半條命。

雖說司馬赤靈乃是宗派的繼承人，可在這末法時代，靈氣貧瘠，靈藥更是無處可尋，宗派內的長老們想盡辦法，也只讓她堪堪多活了四年。在她二十二歲的時候，煞氣還是爆發了，而她似乎也沒能渡過這次大劫。

之所以說是似乎，是因為司馬赤靈發現自己現在身體極為虛弱，體內更是一絲靈氣也無，但不管怎麼說，她還是活下來了。

她掃視了一遍周圍的環境，房間還算寬敞，只是空氣污濁，間或還有陣陣酸臭的氣味傳來，令人作嘔。長老們向來愛護她，怎麼會把她安置在這種環境中？

「粑粑，你醒了？」就在司馬赤靈沉思的時候，一具小小的身軀忽然從床底下鑽了出來，一臉欣喜地看向了她。

粑粑？這是什麼奇怪的稱呼？司馬赤靈看向了那出聲的女童。那女童不過三四歲的年紀，臉頰紅潤，雙眼通透清澈，後腦的小馬尾有些散亂，雖然臉上掛著一點黑灰，但完全遮不住她那俏皮靈動的氣質。

小女孩的神情很是糾結，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向了面目嚴肅的司馬赤靈，嗓音嬌嫩：「粑粑？」

隨著這奶聲奶氣的叫喚聲，司馬赤靈的頭皮一炸，腦海中瞬間閃過了無數的畫面。任她想破頭也不會想到，她竟是穿越了。

渣，人渣，超級大人渣。

這是司馬赤靈對於自己如今這副身軀的評價。

這身體的原主與她同名同姓，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過出生的時辰就與她差了一秒。就是這小小的一秒，讓她成了一位普通人。

除去這些相同之處外，兩人的人生軌跡也格外相似。司馬赤靈父母早亡，是宗派的長老們將她教養長大的，而這身體的原主同樣是父母雙亡，由祖父撫養長大。因為是家中的獨苗，祖父對她不免有所溺愛，將她養成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原身高中畢業后就成了完完全全的啃老一族，既不願繼續念書，也不願意出去打工。祖父也發現了自己的錯處，但是那時候他已是大限將至，再沒有辦法將原身引入正途。

無可奈何之下，原身的祖父舍了臉面，找了曾經的老友，也不知兩人之間說了什麼，祖父直接將原身嫁給了老友的孫女封清霜。目前為止，兩人已經結婚四年，女兒封鎮北也已經三歲了。

沒有錯，這個世界同性亦是可以婚配的，甚至有同性生子的技術。原身這性子，當然是不可能忍受十月懷胎的，所以最後生孩子的人是封清霜，也因此，女兒才叫司馬赤靈為粑粑而不是媽媽。

封清霜的性格清冷，可她極為孝順，即便並不是心甘情願地嫁給原身，但婚後她也算得上是溫柔顧家。如果兩個人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憑藉原身祖父留下的遺產和封清霜的工資，兩人未嘗不能過得很好。

但原身偏要作死，她宅在家裡還不夠，竟然還愛上了在網路里呼風喚雨的滋味，平日里給那些主播的打賞都是以千計的。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她很快就將家裡的存款揮霍一空，甚至還在各類貸款APP上欠下了幾十萬的債務。封清霜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老師，月工資除去維持家庭支出外也攢不下多少，她發現原身的行為後，不是沒有想過離婚，可是她的爺爺封正元不同意，只說孩子不能離開原身。

封清霜自然是不信的，但說來也怪，她才帶著女兒搬出去了幾天，封鎮北就生了一場大病，連最好的醫院都查不出病因來。她不得已只能遵從封正元的說法回了家，封鎮北的身體這才慢慢好了起來。封鎮北是封清霜自己生下來的，為了女兒，封清霜寧願繼續忍耐下去。

至於原身欠下的債務，則是賣了房子才還上了，她們現在住的地方是租來的。還了債務后，原身有所收斂，但仍然大手大腳的，所以封清霜不得不在工作間隙去找了一份零工，每天都忙得不行。

不僅如此，司馬赤靈根據從原身處得來的記憶，得知她還想過通過暴力從封清霜身上拿錢，不過原身常年不鍛煉，身體同樣虛弱，她自知打不過封清霜，就又走了歪路子，開始在□□。

這一回她就是在網上賭了一天一夜后猝死的，這才讓司馬赤靈佔了便宜。

這是什麼奇怪的世界啊？女人和女人之間也可以結婚？居然還可以生孩子？如果不是神庭清明，司馬赤靈都要以為自己是陷入了心魔劫了。

她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地趴在床邊的小女孩，眉眼間掠過一絲遲疑。司馬赤靈一心向道，從來沒動過情，可眼下卻已經有了個三歲的女兒，道家講究因果，她如今佔了原身的軀體，自然也合該承受這軀體的因緣。

於是乎，司馬赤靈直起身子，有些猶豫地把那小小的娃娃抱到了床沿。在封鎮北驚呼的同時，司馬赤靈的身子也歪了歪。這身體的素質的確很差，比起她那成年的天生陰體也強不到哪裡去，不過司馬赤靈並不感到憂心。《護命經》中除去辟邪驅魔的手段外，也不乏強身健體的手段，只要她重新開始修鍊，定然能夠讓這身體脫胎換骨。

「北北？」司馬赤靈的嗓音有些乾澀，原身不是一個合格的伴侶，同樣也不是一位合格的母親，但是封清霜需要在外賺錢養家，封鎮北和原身相處的時間更長一些，即便原身什麼也不會做，小女孩對她還是很親近的。

「嗯，粑粑，你睡醒啦？」封鎮北笑得眉眼彎彎，只有眉梢間流露出了一絲怯弱。原身經常大聲喝罵她，雖然從來沒有動過手，可是有時候冷暴力和言語暴力也是傷人極重的。封鎮北如今還擺脫不了對她的孺慕，但渴望的同時又在害怕著，司馬赤靈看著她，波瀾不驚的道心驟然浮動了一下。

幼兒的心思單純，司馬赤靈見慣了惡鬼，再見到這樣乾淨的眼神，心中也是說不出的喜悅。

司馬赤靈想了想，略為遲疑地問道：「北北怎麼知道我醒了？」這小娃明明是躲在床底下的，她剛才醒來以後又沒有動過，她是怎麼發覺自己的動靜的？

「是汀姐姐……」封鎮北想也沒想就報出了一個名字，很快又捂住了小嘴，一臉忐忑地閉口不言，大眼睛溜溜地轉著，心虛地看向了另一邊。

汀姐姐……司馬赤靈想起來了，她醒過來之前，封鎮北似乎就叫了這個名字，可眼下這房間里分明只有她們兩個人。

司馬赤靈略一沉吟，沒有動作。眼下她手無縛雞之力，即便屋內有鬼，她也無從下手，索性就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了。畢竟從封鎮北的情況來看，這女鬼暫時還沒露出惡意，所以現在還不用著急。

「咕嚕嚕……」寂靜的卧室中忽然傳出一陣聲響，司馬赤靈又看向了正捂著小肚皮的封鎮北，清淡的面孔上倏然露出了淺淺的笑意和關切。

小鎮北愣愣地看著司馬赤靈有如冬雪初融的臉龐，小嘴嚅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軟軟地叫了一聲：「粑粑……」

司馬赤靈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是傍晚五點鐘了，別說封鎮北了，連她這個大人都覺得腹內飢餓得不行。封清霜很清楚原身的德性，所以每天早晨離開之前都會給家裡的二人留下飯食，司馬赤靈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把那些食物翻出來。

「北……你現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司馬赤靈還是不太習慣這樣親昵地叫人，她把封鎮北放在床上，腳步虛浮地走了出去。

在經過梳妝鏡的時候，司馬赤靈微微怔了怔，鏡中人眉目疏朗，鼻高唇薄，面色蒼白，眼神清凌，竟與曾經的她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