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司馬赤靈原本還覺得卧室挺寬敞的，但是一走到外面，才發現客廳和廚房都小得可憐，基本上是擠在一塊兒的。她從冰箱里把飯菜端出來熱了一遍后，正要去把封鎮北叫出來，卻見卧室門口探出了一個小腦袋。

發現了司馬赤靈的視線后，封鎮北猛地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好像自己看不見了就代表其他人也看不見了，渾然不知她自己的半張小臉仍明晃晃地現在明處，讓人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雖然宗派里的長老們都很愛護司馬赤靈，可是宗派中人本就內斂，再加上司馬赤靈自小就是個冷淡的性子，所以她並不知曉尋常的孩童是如何撒嬌的，更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態度來面對這個憑空多出來的女兒。

「粑粑！」也許是發現了現在的司馬赤靈沒有攻擊性，小不點鬆開了雙手，跌跌撞撞地衝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抱住了司馬赤靈的小腿，並仰著小臉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一大一小靜靜地對視著，司馬赤靈默默地把小北北抱到了飯桌旁。封鎮北窩在她的懷裡，非常乖巧，被放下時還拽著她的衣領，似乎並不想離開她的懷抱。

「北北自己會吃飯嗎？」雖說廚房裡放著幼兒專用的小筷子，可是看著封鎮北那肉肉的小手，司馬赤靈還是很懷疑這小不點到底能不能用好它。

表面上看來事實正是如此，北北一口一口認真地吃著飯，雙頰鼓鼓的，像是一隻正在進食的小倉鼠，但她每往嘴裡塞三口，就定然會有一口飯菜掉落在桌面上。旁人也許會認為很正常，可司馬赤靈一眼就看出來了，在接觸桌面的一瞬間，飯菜上原本還冒著的熱氣在頃刻間就消失無蹤了，原本鮮亮的顏色也變得暗淡無光起來——這是被鬼進食后才會產生的異象。

司馬赤靈這個時候才起了些興緻，看起來自己這女兒和那不知躲在何處的陰魂居然還相處得挺好。不過北北的年紀還是太小了，人間的食物對於鬼來說，可遠沒有焚香來得用處大。這也很正常，北北才三歲，哪有人會放心讓她去點香？更何況家裡的祭祀用品早就被封清霜儲藏起來了。最讓她覺得奇怪的是，明明已經和這鬼相處很久了，封鎮北身上卻是一點陰氣也看不出來。

看破了這一點，司馬赤靈也沒有去批評北北浪費食物，只是她重新修鍊的念頭又更急迫了一些。家裡還藏著一個鬼呢，不論善惡，對於活人來說總歸是有點影響的，她早已不是那個天生便開了天眼的上清繼承人了，但是有了前世的經驗，這輩子再開眼的時候也就很簡單了。

一大一小正吃著不算新鮮但還挺美味的食物，大門處卻傳來了一陣鑰匙相碰的清脆聲響。封鎮北眼睛一亮，把筷子放到一邊后就要掙扎著下地：「媽媽回來了！粑粑，是媽媽回來了！」

司馬赤靈把她抱到了地面上，看著她蹦跳著朝門口跑去，自己略作考慮，就去廚房給這素未謀面的妻子也盛了一碗飯。到底是吃了人家做的飯菜，她做點小事也算是償還了。

更深層的原因則是，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與封清霜見面。司馬赤靈的性格與原主的可謂是南轅北轍，唯一的相似點就是兩人都不喜歡說話。不過原主是喜歡在網上與人高談闊論，而司馬赤靈自己則是無暇說話。

俗話說，反派死於話多。司馬赤靈雖然不是反派，但是跟那些厲鬼們動手的時候，可從來都是一照面就出手的。

端著飯碗走到廚房門口，司馬赤靈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封鎮北的一雙小肉手緊緊地箍在那對於司馬赤靈來說還是陌生人的頸項上，小臉使勁地蹭著，不過陌生女人是背對著廚房的，所以司馬赤靈並沒有第一時間瞧見對方的樣貌，只能從那曼妙的背影和柔順的長發揣度著這「妻子」的長相。

封清霜穿著短袖的白色襯衫，收腰的設計讓她纖瘦的腰肢完全展露了出來。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背後，發尾微微翹起，顯出幾分活力。下身是一條綴著幾朵淺綠小花的及膝碎花裙，清涼而雅緻。裸露的小腿白若脂玉，線條優美。

一個美人。

這是司馬赤靈根據自己的觀察得出的結論，而非從原身留下的刻板印象。

倚在封清霜懷中的封鎮北瞧見了司馬赤靈后，忍不住鬆開了環抱的手，扭動著小屁股，努力地朝著司馬赤靈的所在的方向撲去。感受到女兒的活潑，封清霜這才轉過了身子。

黛眉杏眼，唇紅齒白，臉龐白皙圓潤，並不是主流審美觀欣賞的那種尖尖的小臉，而是最傳統的鵝蛋臉。也許是還沒有從與女兒的親近間脫離開來，所以封清霜的眼神很柔和，漾著婉轉的暖意，讓她看上去格外柔美。只是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眉眼間藏著深深的倦意，這樣恰到好處的弱態更易讓人心生憐愛。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

一個大美人。

司馬赤靈如是想著。

在看見司馬赤靈的時候，封清霜的臉色頓時一肅，眼中也隱約透出了幾分厭惡之色。只是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她的神情還算平靜，只在看見司馬赤靈手上的碗時微微動容。

桌面上明顯擺著兩隻已經動過的碗，這碗飯是給誰盛的不言而喻。可是依據封清霜對司馬赤靈的了解，她指不定是又要弄出什麼幺蛾子了。

眉頭皺了放鬆了又皺起了，司馬赤靈看著封清霜不斷變化的表情，心中略有些不自在，但並不是很緊張。她很清楚，這個世界和她曾經所在的世界相同，信奉鬼神的終究是少數人，封清霜是不可能發現她的真實身份的。

小孩子沒有發現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封鎮北從媽媽身上爬了下來，又從司馬赤靈手上接過了碗，吭哧吭哧地端到了桌邊，但是因為個字太矮，只好巴巴地再度向大人們求助了。

「媽媽，粑粑，吃飯！」北北眨了眨眼，紅潤的小嘴咧出了大大的弧度，嫩藕似的小胳膊招呀招，「北北都好久沒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這話一出口，司馬赤靈還不知該作何反應，大美人封清霜就已經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眼中的怨念幾乎有如實質。司馬赤靈甚至可以讀懂其中的含義。

原身是個廣義上的廢柴，恨不得有人中午晚上一天兩頓地餵給她吃。哦，早上那一頓她從來都是睡過去的。

拜原身所賜，封清霜晚上也很少能及時地到家，所以家裡最常見的場景就是早上她和北北一起吃一頓溫馨的早飯，再下面的兩頓，想也能知道，一定是一個小娃娃孤孤單單地捧著媽媽準備的小碗食不知味地下咽。封清霜別提有多心疼了，可偏偏北北就是不能離原身太遠，這怨氣也就情有可原了。

司馬赤靈到底不是原身，她可以理解封清霜的恨，但不會主動去幫她解開，所以她只是面不改色地把北北抱上了座椅，又把屬於封清霜的碗筷擺好，淡淡地說道：「吃飯吧。」

就這份平淡也足以讓封清霜生疑了，她抿了抿乾燥的唇瓣，心裡一個咯噔，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又惹了多大的麻煩。她現在的收入在Z市這樣的三線小城市裡足夠讓孩子過得很好了，可就是因為要支撐司馬赤靈的大額消費，到現在她的女兒竟然連玩具也沒有幾個，這讓封清霜情可以堪？

「你又做了什麼？」生怕女兒見到了大人爭執的場景而受到傷害，封清霜湊到了司馬赤靈的耳邊壓低了嗓音，口中的熱氣清晰地吐到了司馬赤靈的臉上。

司馬赤靈從來沒有跟人這樣近距離地接觸過，她不適地往後仰了仰頭，略吸了兩口氣后，驟然變快的心跳這才慢慢平復了下來。

「嘻嘻！」北北看著兩位家長靠得那麼近，忽然開心地笑出了聲，「媽媽，你在和粑粑玩親親嗎？」說著，她又朝司馬赤靈撒嬌道：「粑粑，你不要躲，媽媽的親親甜甜的！」

兩名家長相互對視了一眼，又各自收回了目光，司馬赤靈略顯局促地低下了頭，封清霜瞥了她一眼后，忍住心下的詫異，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吃飯時，司馬赤靈和封清霜默契地都沒有出聲。司馬赤靈看著封清霜照顧女兒的動作，心中剛生出了些觸動，就見到北北舉著那雙小筷子，顫巍巍地給封清霜和她各夾了一塊肉。北北身量不高，夾菜時人是站起來的，封清霜就坐在她身旁，很容易就接到了女兒的饋贈，倒是司馬赤靈離她們倆稍微遠一些。

看著北北那明亮通透的眼睛，不知為何，有一絲潔癖的司馬赤靈主動抬起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