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我差一點就打死他了，你為什麼不來救我？」直到關燈睡覺時，俞霽月的口中還念著這樣一句話，此時她彷彿忘記了自己與葉迦樓那種尷尬的關係，只剩下了被大腿隊友拋棄的幽怨。眼見著她要收割第一個人頭，雙方都剩下了一層血皮，沒想到路過此處的葉迦樓悠悠然操縱著角色遠走，愣神間她又給敵方送了一個。0人頭的輝煌戰績讓其他野生的隊友開始破口大罵，她跟葉迦樓怎麼都算是熟人了吧？可是那傢伙根本沒有站出來維護她一句，甚至也跟著發了兩個字：菜雞。

在俞霽月那喋喋不休的抱怨中葉迦樓翻了個身，除了那一場意外，她跟俞霽月就沒有這般貼近過。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不過腦海中輕而易舉便勾勒出了她的神態，葉迦樓彎了彎唇角，冷冷地說道：「我建議你把賬號交給你的助理來玩。」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現在，閉嘴，睡覺！」

俞霽月的睡相算不上太好，至少在第二天葉迦樓睜眼的那一刻，發現她如同一直無尾熊一般糾纏在自己的身上，難怪在睡夢中會有一種不能喘息的沉重感。初醒時的思緒有片刻的朦朧和茫然，等到雙眸一點點地適應了那從外灑入的亮光，偏過頭看著那還沉浸在香甜睡夢中的人，葉迦樓的目光微微一沉。俞小姐也確實生得一副好模樣，要不然怎麼能進入娛樂圈，成為大多數人心目中那不可褻瀆的女神呢？她有白皙的皮膚與卷翹的睫毛，還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她的氣質出眾，在談起只要片酬高她就接演的時候，完全看不出市井小民的市儈和對金錢的狂熱與迷戀，就像是跟人在談莎士比亞的戲劇一般。

在俞霽月一個翻身的時候，葉迦樓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她猛地推開了那緊貼著自己的女人，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這份親密是她與唐郁之間都未曾有過的，其實她早就應該預料到，唐郁不可能屬於她的。她追逐了那麼多年，就算在一起的幾個月中，她們的關係都未曾發生轉變，只是一個仰慕者和一個女神之間最貼近的距離，她從來沒有被唐郁擺在「女朋友」這個位置上。那麼俞霽月呢？唐郁是不是動了念頭？想要與她之間來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一股子幽怨從心中升起，葉迦樓推醒了那睡得正香的人，卻又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面對她。

她不知道唐郁在追求她的時候，其實還有一個女朋友。

「你做什麼鬧醒我？」俞霽月小聲的嘟囔聲響起，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一臉肅殺的葉迦樓。在沒有接戲的半個月中，她都是一覺睡到自然醒的，她還可以理直氣壯地說上一句：是被窩的誘惑，是鬧鐘的不挽留。可是現在，還不到八點鐘，她就被人從美好的夢境中強行地扯了出來。還沒有看清楚夢裡那個人的面孔呢，只是在漫天煙火下，覺得整個世界都猶為動人，更何況那是夢境中的人為她準備的小浪漫。

「起床。」葉迦樓冷冷淡淡地開口。

等她們磨蹭一番整理完，發現葉蘭尚早已經離開了，並且貼心地準備了早餐。將貼在了冰箱上的便籤條撕了下來，葉迦樓瞪了一眼那坐在餐桌前等待著投喂的俞霽月，這位大小姐幾乎沒有任何的生活能力，有時候也會想自己到底是賺到了一個大美人，還是在無形中成為了一個忙碌的小保姆，照顧著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比你做的好吃。」抽出了紙巾擦了擦唇，俞霽月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葉迦樓的廚藝其實都是葉蘭尚教的，在她的家中很難說是誰主內主外。父親在學校里忙著各種論文科研，而母親更是因為公司的事情到處出差，大部分的家務活還是留給了葉蘭尚。因為母親的溫柔，旁人都以為是母親照顧著家裡，可事實恰恰相反。

「你其實也不願意吧？為什麼不肯離婚？」無所事事的俞霽月仰靠在沙發上，雙手環在胸前，冷淡淡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的迷茫和不甘。看著葉迦樓忙裡忙外，極其偶爾的會感覺到一股煙火氣，但是更多的時候則是一種冷寂，她們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獨立個體，就像是兩條平行線，幾乎沒有交匯的時候。

葉迦樓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甩出了一句：「後天唐郁回S市。」她仔細地觀察著俞霽月的神情，可是發現很難通過神態去剖析她的真實心態，因為一個演戲演久的人，很可能在生活中也戴上了一重又一重的面具，你很難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她最為真實的一面。此時的俞霽月是冷冷清清的，不復打遊戲失敗后的幽怨，亦不見弄亂廚房後手足無措時的倉皇。

俞霽月微微一笑：「後天不是我們出去度『蜜月』的時候嗎？」

被反將了一軍，輪到了葉迦樓語塞，半晌后她才悠悠地說道：「如果在機場偶遇，你要怎麼同她解釋呢？」

「解釋什麼？我有什麼好解釋的？」俞霽月坦蕩蕩地應道。她確實對著唐郁萌生了好感，或者說是對她的追求、對她那種無微不至的全方面照顧感到動心，在唐郁離開S市飛到外地去拍戲的時候，她去機場送行，她也不過是說等唐郁回來再給她一個答案，可現在的狀況，原本思慮了千百回后做出的決定還是泡湯了。至於網上流傳出來的她與唐鬱熱吻圖都是假的，她們之間的親密也只是擁抱而已。

「你的粉絲都在壓你會不會去接機呢。」葉迦樓眨了眨眼促狹一笑道，「雙魚粉的數量可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同人文和剪輯視頻，你不去欣賞欣賞嗎？只不過我沒有想到，粉絲中竟然是站俞大小姐攻的人比較多。」她的情緒都藏在了笑容背後，這對cp正炒得火熱，就連她的書粉中都有不少的雙魚粉，在文底下刷著女主女二就像俞霽月她們二人，甚至還得寸進尺求葉迦樓寫她們的cp同人文。對此葉迦樓微微一笑，她硬是寫死了女二，讓整個故事以「悲劇」告終。

「你很喜歡把我跟唐郁湊在一起，話中總是帶著刺，難道你是唐郁的粉絲嗎？」俞霽月有些迷茫地開口。葉迦樓沒有再回答了，她只是轉身回到了書房上，留下一道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坐在沙發上的俞霽月看著她的背影出神，半晌后才搖了搖頭，打開了手機遊戲進入了那慘烈的廝殺中。挫敗感，這是在葉迦樓的身上，以及在遊戲中始終揮之不去的。

*

摩耶Maya：不寫任何同人，不粉任何明星，望周知。

葉迦樓打開了自己的微博大號，發現這條最新的微博下已經有了近千條回復。她的賬號上有將近一百萬的粉絲，可是真正的書粉只佔了半數，還有相當多的一部分人其實只是為了看她在微博上各種各樣的直播來的，當然其中以《諸神的黃昏》這款遊戲直播為主。

——嚶嚶嚶，我女神那麼好看，為什麼不粉她？

——抗住雙魚邪-教！

——女神女神，我還等著你寫「我x俞霽月」呢。

——不粉任何明星？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誒？嘖嘖，我們這些粉明星的怕是污染了這片清靜之地了。再見。

——好走不送。

——女神女神寫什麼小說，打遊戲不好嗎？你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直播了，哭暈啊！

葉迦樓的目光掃過了微博底下的評論，勾了勾唇挑了一句回復道：「不要著急，過幾天給你們直播一出菜雞打遊戲，像0-15-1這樣的輝煌戰績。」

——咦？女神是又被親戚要求帶人上段了嗎？

——女神是你家侄女打出來的嗎？

在遊戲的專場中，書粉們紛紛隱匿，偶爾才冒出了一個人回復說「其實就是因為討厭雙魚cp才寫死《九歌》裡面的女二的吧」。還真是被那人說中了自己的隱秘心事。葉迦樓向來自詡為甜文黨，只要是長篇的幾乎無一例外是he結局，可偏偏就因為俞霽月和唐郁的影像，專欄中出了一個叛徒。她沒有再回復了，只是靠在了椅子上暗暗思忖，難不成唐郁和俞霽月對自己的影響這麼大嗎？粉絲們只不過是在文底下提了一句罷了，便讓自己更改了文章的劇情線——她文中的主角性格大多取材於身邊的人，而唐郁對她的影響猶重，看著像是唐郁的同人，也不無道理。

「我們出來談談吧。」

「沒空。」

在她與唐郁的聊天界面中，類似的對話出現了好幾次，終於在她說了一句「我女朋友要跟我出去旅遊」的時候終止。

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唐郁是怎麼想的呢？葉迦樓已經不想知道了。